猶如脫力般,顧晟倒在床上,向酒店負責人打了個電話,通知他們更換床頭櫃。
還未掛斷電話,手機就被他扔到了一邊,落下的手卻碰到了什麼。
顧晟轉頭看去。
是之前明昕戴在臉上的黑色眼罩。
他將眼罩拿起,放在鼻前深深嗅吸。
憑著眼罩上殘留的獨屬於明昕的香氣,顧晟漸漸冷靜了下來。
忽然,他的喉口發出一聲哼笑聲。
有什麼好生氣的呢?他本就早該意識到明昕的真實想法,隻是自欺欺人,不願正視。
這難道不正是他所希求的嗎?
放任明昕激怒自己,越生氣越好,這樣——
他就有機會獨占明月。
……
站在空無一人的電梯中,明昕慢慢平複急促的呼吸,忽然看到電梯反光麵上的自己。
他抬手將淩亂的衣服一點一點理齊,然而襯衫上的褶皺卻根本無法用手拉平,以及最頂上缺了一顆紐扣的衣領,任憑誰看了,都明白他和誰發生過爭執,明昕緩緩抿緊唇,煩躁地移開了視線。
一抵達一樓,他就立刻大步朝著酒店大門走去,一見到任何朝他走來的身穿酒店製服的人,他都會迅速加快腳步離開。
但一直到坐著計程車回家,也沒人冒出來阻攔他。
當晚,明昕屢次走到窗邊往下看——他現在住的公寓已不再像是從前的舊小區,公寓樓前的路燈將道路每一個角落都照亮,就連路邊的綠化樹上,也頂著一串串小燈,甚至有為了不久即將到來的聖誕節而擺放的聖誕樹。
明昕的目光在樓下逡巡,然而卻一無所獲。
接下來這幾天他沒去公司,而是通知裴瑜把需要處理的事務通過郵件傳過來,需要開會時就以線上視頻的形式出席會議,對外的理由則是自己生病了,不便出席。
新創公司的職員對此深信不疑,從創立公司至今,他們幾乎沒見過明昕請假,現在一下子這麼多天沒來公司,不是病得太嚴重了,又會是什麼原因?
明昕就這麼在家裡待了好幾天。
然而等到公司的員工群忽然開始被聖誕快樂的表情包與圖片刷屏,明昕才忽然意識到,聖誕節到了。
明昕垂下眼,點開與裴瑜的對話框,他們的對話乏善可陳,尤其是近期,常常是裴瑜給他發一些工作上的問題,他簡單地做出解答,除此之外,便是裴瑜每日對他病情的關心,然而病情是假的,明昕根本沒什麼好說的,便隻是簡略地說上兩句。
過去還沒訂婚時,裴瑜還會和他分享一些趣事,現在卻分享得很少了——約莫是因為有了另一個分享的人。
聖誕節,似乎考博也結束了。
明昕退出聊天軟件,卻沒有按滅手機屏幕,而是任憑屏幕光外投,落在他的臉上。
他其實是一個分享欲很低的人,或者說,比起分享,他更希望自己能和另一半共同經曆一切。
現在,這個機會很快就要再次到來了。
哪怕可能會是短暫的。
忽然之間,窗外飛起星星點點的雪花,明昕慢慢走到窗邊,透過窗戶看向天際。
站在此時,他等待已久的短信終於發來。
明昕垂下頭,點開短信,還是上一次顧晟哄騙他前去酒店的號碼。
顧晟發來了一張照片。
那上麵是裴瑜和他的小未婚夫,正麵對麵坐在一起吃飯。
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悄悄從裴瑜未婚夫的口袋露出一角。
*
明昕剛一踏入顧晟發來的餐廳,就被門口的侍者引著走過空無一人的長廊,最終抵達一間包廂的門口。
這時明昕立刻就意識到,這間包廂裡坐著的一定是顧晟。
他與顧晟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可當明昕後退一步時,卻忽然發現,周圍竟已不知何時圍上了好幾個高大的侍者。
明昕隻能硬著頭皮進入。
他首先環視了一圈包廂,沒見到顧晟的身影,才終於開始打量包廂。
包廂並不小,裝修很是漂亮,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這間包廂竟不是全封閉的,正對著包廂門,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不是街道,而是環境幽雅的餐廳。
明昕慢慢走向落地窗邊,卻發現餐廳內走來走去的人沒一個抬頭看向這個包廂,才終於確定,這一大片落地窗戶,是僅針對單方麵透明的。
這似乎是專門用來滿足窺私欲的包廂。
他辨認出這間餐廳正是裴瑜與未婚夫共餐的餐廳,於是立刻在餐廳內部逡巡了一周,很快就發現了裴瑜。
他正一邊吃著,一邊高高興興地前傾身體,和對麵的人說話。
忽然之間,對麵的男人站了起來,手忙腳亂掏出了口袋中的紅絲絨盒子,單膝跪了下來。
明昕皺起眉頭,後退了一步。
然而正是這一步,卻令他撞到了——
不知何時起,便站在他身後的顧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