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親眼看著,明昕背後那個總是黑著臉的顧晟,竟瞬間臉色爆紅,震驚地看著明昕。
他相信,此時此刻,他的表情也一定一樣震驚!
裴瑜是婚禮的新郎之一,不能與他們久聊,於是很快就就被催著回到婚宴現場。
臨走前,他還依依不舍對明昕喊道:“明昕,我們哪天聚一聚吧!”忽然看到了顧晟的眼神,急急補充,“顧先生也可以一起來。”
“好,”明昕隨口便答應了,“七天後吧。”
銀色跑車穿梭過車流,周圍的汽車幾乎沒幾輛敢靠近它,生怕蹭掉它一點漆。
明昕卻突然發現,這並不是來時的方向,“要去哪?”
“回家,”顧晟俊臉還紅著,“我在你公司附近買了套房子。”
“不回島上了?”
“不回了。”顧晟竟皺起眉頭,滿是愧疚地說道:“……以後我再也不會不經過昕昕的同意,就隨便把昕昕帶到彆的地方了。”
明昕有些遺憾,他覺得那個島挺好玩的呢。
一開始明昕為了激怒顧晟,常常不按時回去,於是顧晟就會出來找人,他估計在整個島上都安裝了監控,總是輕易就能找到他藏身的地方,然後直接就在那裡弄他……唔,後來建了個大泳池,比海安全多了,他就穿著泳褲去遊泳,但一旦顧晟來了,當天泳池的水就得換。
基本上每天都過得挺開心的。
他還想再掙紮一下,於是冷冷道:“顧晟,你不會以為我真的要和你結婚吧。”
“那隻是打發小瑜的話罷了。”
“嗯,我知道,”顧晟竟一點也沒發怒,輕笑道,“但是昕昕如果一直不實現自己承諾的事,恐怕在裴瑜那裡會變得不守信用,昕昕一定不想這樣吧?”
明昕:“……”
好吧,他放棄。
對於林明昕來說,“不守信用”的殺傷力其實有點大,於是一回到顧晟新買的房子,他就要顧晟立刻定一個時間。
一如明昕所想,為了防止他反悔,顧晟一定會把婚禮的時間定得特彆近,但明昕沒想到,這個日期還是近得有些保守——一個月後。
一個月,他的骨灰都可以種出一截蔥了,有什麼好結婚的?
明昕立刻冷著臉,“太久了。”
他拿裴瑜說事,“一個月後的事,我卻和小瑜說最近很忙,不是會讓他覺得,我和他關係淡了嗎?”
裴瑜這個前情敵的名頭一出,果然很有效。
顧晟立刻到處打電話,打聽了一個最近的良辰吉日——一周後。
明昕:“……”
沒救了。
他仍有異議,顧晟卻很堅持,振振有詞:“這不是剛好和昕昕的話相呼應了?一周後和裴瑜聚一聚,剛好可以在婚禮上聚。”
他居然還想趁機把朋友聚會吃進婚宴,這樣明昕下一次見到裴瑜,就是以他老婆的名義了。
明昕不管了。
隨便他吧。
但其實,要想在七天內準備完一場婚禮,其實並不簡單。
更何況,這是新創科技總經理與MS公司執行總裁的婚禮,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場世紀婚禮。
這樣的婚禮,隻要有任何缺漏,都會成為被嘲的熱點。
見家長、定製禮服與結婚戒指、確定婚禮各種零零碎碎的細節,同時還得兼顧公司與未來老婆的日常生活……顧晟忙得腳不沾地,連同和明昕的夜生活都沒能顧上,接吻的頻率都降下來了。
明昕頓時有些後悔,他決定和顧晟結婚,絕對不是想要獨守空房的。
無聊的時候,他就向小傻蛋係統打聽下一個世界的消息。
之前顧晟向明昕獻殷勤的時候,明昕忽悠著係統向快穿局報錯,快穿局便同意給明昕一點補償——滿足他對下個世界的要求。
係統已經收到消息,篤定道:“你怕什麼?快穿局答應的事肯定會做到,那什麼……那個世界,肯定你是最有錢的!還戲份短,很快就能結束!”
聞言,明昕笑了笑。
說實話,他有些懷疑,畢竟這個係統他都能忽悠住,更何況是快穿局那些老人精。
禮服恰好在婚禮前一天送到。
明昕換上了禮服,他雪膚烏發,在身上的禮服無一處不精致,收緊的腰處更是凸顯出他纖細的腰肢,猶如從畫上走下的的貴公子,一舉一動俱是雍容華貴。
顧晟則寬肩窄腰,身上的禮服被撐出肌肉的流暢線條,站在他身後,仿佛覬覦著貴公子的邪惡貴族。
明昕欣賞了一下鏡中的影像,權當對這個世界的一個紀念了。
他忽然抬手,拉著顧晟的領帶,將人扯了下來,給了他一個吻。
一如高中在臥室裡一般,明明處於下位,卻猶如主人一般,扯著大狗的牽引繩,就能牽引著大狗做任何事。
吻完,他忽然道:“結婚戒指呢?”
“在這裡。”顧晟從口袋拿出兩個盒子,打了開,向明昕展示戒指盒中比訂婚戒指要更加輝煌漂亮的戒指。
明昕忽然有了個問題:“那個做戒指的工作室……不是每個人隻能定製一對戒指嗎?”
顧晟隨意道:“我有錢。”
明昕:“……”很厲害哦。
下個世界他也能說出這種話嗎?明昕莫名有些期待。
明昕雖然也已經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總經理,可到底手頭上的流動資產並沒有那麼多,並沒有顧晟那種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幾百萬上千萬的底氣。
明昕伸出了左手,朝著顧晟笑道:“顧晟,我們來練習戴戒指,好嗎?”
顧晟垂著眼看著明昕,沒有拒絕。
“無論貧窮與富有,不論禍福貴賤,健康與死亡,我都將尊重你、愛你、珍惜你。”
我都將尊重你、愛你、珍惜你。
結婚戒指越過指尖,最終戴在了無名指上。
零點。
明昕就像是忽然失去魔法的灰姑娘,心臟一陣尖銳劇痛,接著便失去了渾身力氣,從顧晟懷裡軟軟地滑下。
最後,他看到的,是顧晟驚恐的目光。
誰讓你迷信,活該。
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
急救室外。
老人被護工推著,看見坐在敞開的大門前,仿佛無法承受重擔般深深彎著腰,垂著腦袋盯著地麵的男人。
像一條喪家之犬。
老人如此評價。
男人兩腳之間的地上泛著水光,老人終是不忍再看,在氧氣罩中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嘶啞道:“我早就提醒過你。”
“我們這個家族,所有愛上的人,都會不得善終。”
這是老人縱觀顧家多年的曆史,所得出的結論。
二十幾年前,顧晟的媽媽也正是如此,他不忍愛女受到這種痛苦,便要求她和那個男人分開,可他沒想到,女兒竟背著他偷偷結了婚,還有了個兩歲大的兒子,那個男人離開的第一天便死於車禍,而他的女兒還以為是他做的手腳,當天便墜下高樓,死在了他和年僅兩歲的孫子麵前。
以至於他的孫子在得知這一切後,對他心生怨恨……
男人慢慢低聲道:“外公,五年前,你把自己的病情誇張化,他才願意幫你……對付我的對吧?”
老人有些吃驚:“你怎麼知道的?”
忽然,顧晟抬起了頭,臉上竟是掛著一個笑容。
“你錯了,爺爺。”他笑著道,臉上還掛著淚痕,“他沒有不得善終。”
“我的昕昕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他還在等我……他根本沒放棄我……”
他喃喃道:“我得趕緊去找他……他隻吃得慣我做的飯……”
顧晟站了起來,身上還穿著禮服,他將死亡通知書扔進垃圾桶,徑直往外走去,他走得板正,仿佛正要去奔赴一場婚禮。
身後的老人卻是以憐憫的目光目送他遠去。
真是可憐。
顧家又多了一個瘋子。
……
……
明昕在頭暈、濕冷與惡心感中擁有了意識。
他發現他正走在路上,身上不倫不類地穿著價值不菲的禮服,連領帶都是像小學生係領巾一樣地係。
此時似乎剛經過一場細雨,空氣中滿是雨水與泥土混雜的氣味,露珠從樹葉上滴下,落在他的頭頂,將他冷了個寒顫。
過往的記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他叫宋明昕,腦子不是很聰明,高中還沒上完就輟學了,在家裡啃了兩年老,結果像垃圾一樣被丟了出來,後來在一家小公司打雜,本來打算釣上公司裡的王老五,好過上富“太太”的生活,結果還沒見到人,當晚家裡就闖進一群黑衣人,說他有個好生辰八字,抓著他到一個豪門一樣金碧輝煌的地方,糊裡糊塗和個躺在床上的男人結婚衝喜,當晚他甚至都隻敢躺在椅子上睡覺。
結果衝喜當天,那個男人就死了。
現在他剛參與完那個男人的葬禮,男人的家屬在婚禮上哭得衣襟都濕了,他這個便宜老婆卻一滴眼淚都沒掉,反而很沒見識地盯著桌上的吃食流口水,一開宴就吃的肚子滾圓,還喝了酒——現在明昕惡心是因為吃多了,頭暈則正是因為喝酒。
小笨蛋係統沒說話,正勤勤懇懇給他傳輸劇情,於是明昕打了個嗝,一雙桃花眼瀲灩,剛從死鬼老公的葬禮上下來,卻麵色紅潤,晃晃悠悠地朝著他的新居,也正是死鬼老公的故居走去。
循著記憶中的路線,明昕仍然在這棟豪宅迷了路,不知過了多久,才終於走到主臥。
剛一開門,他就被門內的場景震了一下。
主臥正對著正門的位置竟設了一個祭壇,其上豎著一個俊美男人陰沉的灰白照片,桌上插著三支香,兩旁亮著紅光,仿佛鬼片拍攝現場。
照片上的男人麵容極度俊美昳麗,卻蒙著股病氣,變作灰白照片後更是顯得陰冷,死氣沉沉地盯著走入臥室的明昕,仿佛要將他拖入地府,與自己共眠。
與此同時,劇情傳輸成功。
明昕雙眼微眯,在腦中對著係統語氣微妙道:“這就是,我特彆有錢,流程還特彆短的世界?”
係統呐呐不能言。
明昕在心裡歎了聲氣。
而現實中的明昕則迷迷糊糊,踉踉蹌蹌地走向祭台,雙目緊緊盯著照片上的男人,一雙桃花目多情瀲灩,仿佛在看自己的情人,是酒醉了,根本辨認不出這是遺照了。
他看向一旁的靈牌,輕聲念出上麵的名字:“傅、鬱、瑾。”
傅鬱瑾剛睜開雙眼,便看到一個漂漂亮亮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麵前,柔聲輕念自己的名字,尾音繾綣,仿佛含有無限情意。
他心頭一震,腦海中自動浮現出這個少年的身份——
這是他的小妻子。
是哪怕他死了,他也要與他完婚的小妻子。
傅鬱瑾心頭竟忽然生出無限痛楚。
他的柔柔弱弱的小妻子,眼角微紅,渾身滿是酒氣,似乎剛從他的葬禮上下來,也許為了他的死亡痛哭酗酒了一場。
少年一點也不害怕遺照上他陰沉的麵色,反而用他那雪白柔軟的手指輕輕撫上照片中他的眉眼,仿佛有著無限眷戀。
一時之間,傅鬱瑾竟對這張照片上自己冷漠陰沉的神色感到些許不滿。
然而小妻子似乎是愛極了他,手指在照片上反反複複輕劃,而傅鬱瑾臉側傳來柔軟的、溫暖的觸感,仿佛他也正被撫摸著。
明昕盯著照片上的男人,輕聲感慨道:“真帥……”簡直比他那個破公司的王老五帥上一百倍。
傅鬱瑾本已死去,此時卻恍惚間,感受到一絲……害羞。
然而,說完這句話,明昕就忽然皺起眉,有著飽滿唇珠的紅唇微張。
傅鬱瑾下意識朝著少年飄去,想聽他即將說什麼。
卻聽美麗少年對著他的遺像,極不文雅地打了個飽嗝: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