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哪一天我要是死了,就再也沒人能陪在明昕身邊了。”
這樣的話,對明昕來說殺傷力是極大的。
他還記得,當初在薛景閒的地下室裡,席欽幾乎快死了,也堅持要把他救下來。
席欽對他的情感,他是知道的,可他已經失去了“喜歡”的能力了。
哪怕是偶爾生出的性衝動,也不是對著席欽產生的。
因為他知道,席欽喜歡的,不過是表麵的他。
可在這樣的席欽麵前,明昕卻根本無法對他展露出自己的真麵目,他隻是抬手,因為害怕按到席欽的傷口,於是隻是虛虛地抱著他,輕柔道:“那就轉行,我們不做這個了吧,好危險的。”
可席欽沉默了一會,卻又苦笑著道:“恐怕不行,那些人要是知道了我不做那些工作了,不會放過我的。”
明昕果然很擔心:“那怎麼辦?”
席欽忽然微微起身,他垂下眼,低聲道:“昕昕,我們離開這裡吧,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從前主動握住席欽手,要與他私奔的人,卻沉默了。
溫柔的眼中,伸出一點試探的影子,“昕昕不是在申請大學?哪所大學錄取了昕昕,我們就去那裡住,大學附近有很多大學生,他們不敢隨便動手的。”
明昕眸光微動。
試探的顏色漸漸冷淡,“昕昕,”他低下頭,額頭與明昕的額頭碰在一起,他原本不想逼他的,可要是再不逼,也許,他的昕昕就要變成彆人的了,“我們不是說過了,要永遠在一起?”
“……是。”明昕終於出聲了。
他抬起手,輕撫席欽帶著點擦傷的臉,“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
白天,席欽沒有去工作,而是躺在床上,仿佛很疲憊地沉沉入睡。
為了照看他,明昕睡在了他的身側,可說是要照顧席欽,最後卻還是被席欽哄睡的。
手機震了一下,有信息,明昕迷迷糊糊地醒來,去摸手機。
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信息,他清醒了過來,從床上起身,要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
“……昕昕。”
明昕要跨過席欽時,席欽卻仿佛被他吵醒了般,睜開眼,聲音中滿是睡意。
“你要去哪?”
“洗漱一下,然後做點早飯。”明昕連眼睛都不眨,就這麼說道,“你躺著吧,我做完早飯了,再帶過來給你吃。”
可就在他下了床之時,席欽卻忽然捉住了他的手,一個用力。
明昕驟然失去平衡,卻害怕按到他的傷口,猛地按住了床沿。
然而席欽下一步的動作,卻令他按在床沿的手,都失了力一般,軟了一下。
終於被鬆開手時,明昕還回不過神來,他慢慢抬手,捂住還留有一點熱度的唇角。
席欽仍然躺在床上,眼神依舊溫和,卻猶如出鞘的利劍般,渾身是說不出的侵略性。
仿佛綿羊褪下偽裝,於是驟然成為了豺狼。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對吧?”席欽臉色蒼白,仿佛依舊虛弱。
“……對。”
席欽笑了,是很開朗柔和的,是過去那個清瘦青年的笑。
明昕卻抿著唇,最終還是離開了。
“之後,就不要再聯係了吧。”冷靜的,割離關係的聲音。
“我有男朋友了,顧問先生,我不會再找你了,之後很快就會搬離這裡。我也不會再找什麼校方,舉報你的不端行為了,你自由了。”
“我對你是誰沒有任何想法,不然,我也不會每一次都遮著眼睛不看你,”他冷冷道,“……我們已經兩清了,再見。”
明昕收起手機,玫紅色的唇瓣被抿得泛白,他仿佛聽到門外有動靜般,打開臥室門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發現,臨下樓前看了一眼席欽,席欽還躺在床上,臉色終於紅潤了一點。
*
明昕被錄取了。
雖然沒到哈佛大學的高度,但也算是很出名的學校了,要是讓兩年前剛出社會的明昕知道,自己在兩年前會上這樣的大學,他肯定會以為是玩笑。
席欽的傷勢差不多好了,卻也在身上留下了疤痕,偶爾露出來,明昕就會盯著那傷疤,久久不願意移開視線,席欽便揉揉他的頭發,溫聲道:“傷疤是男人的榮耀,沒必要擔心。”
不。
傷疤是不是男人的榮耀,他不知道,他隻知道,這些傷疤不過是他留下明昕的其中一個手段。
東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並不多,隻是兩個大皮箱而已,席欽聯係好了房子的買家,又用電話購置了他們之後的住處,兩人買了機票,不日就要出發。
臨走前一天,明昕心情卻有些低落,他終於忍耐不住,打開了那個忽視了許久的對話框。
在這一個月裡,猶如狂風驟雨般襲來的無數信息,一瞬間填滿了他的手機。
最開始是詢問,挽回,接著仿佛也知道無力回天般,變成了每天的日記,就連手上被玫瑰刺傷了,也要給他發一張照片。
最近的消息,是一張照片,熟悉的男人的手上,是無數藥片,手後方的虛影裡,像是醫院的病房。
生病了?
明昕抿唇,他終於給對方發了一條信息:“你生病了?”
對方立刻回複了一個地點。
明昕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下樓,跟在廚房的席欽道:“我去和這裡的同學告彆一下吧,很快就回來。”
他走得匆忙,沒有看到在廚房的席欽,剛剛處理食材的手還在滴血,就那樣冷冷地走出來,看他離開的身影。
坐著計程車一到手機上的地點,明昕就意識到,自己是被騙了。
這裡方圓百米,根本看不到一家醫院。
他打電話過去,先是很不客氣地臭罵了對方一頓,就要離開時,男人虛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昕昕。”
明昕抬起頭,看到穿著白色病袍的男人。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遮擋著雙眼,直麵“顧問先生”的模樣。
男人有著熟悉的灰色眼眸,俊美的臉龐與高大的身軀。
秦修瑾。
看到秦修瑾,明昕的眼神甚至沒有波動一下。
像是早就猜到了。
然而他臉龐蒼白瘦削,白色病袍之下仿佛空空蕩蕩。
他似乎真的生病了。
明昕本該直接離開,但他還是邁開腳步,踏了進去。
秦修瑾的照片不是假的,他的房間裝修成了病房的模樣,男人站在其中,帶著股行將就木的虛弱感。
明昕靠在門框邊,冷冷地看著秦修瑾,惡意不可抑製地泄出,“你要死了?”
隻有在秦修瑾麵前,他才會將自己最惡劣的一部分展露得像這樣淋漓儘致。
“放心吧,我死不了,”秦修瑾露出一個蒼白的笑,他眉眼間的冰冷氣味被沒有梳理的、偏長的黑發與帶著褶皺的病袍完全遮擋住,“我會一直活著,直到昕昕原諒我。”
明昕不適地後退了一步,“算了吧……我拿女裝騙了你,你之後的行為,也不過是我的報應罷了,我們已經兩清了。”
然而,秦修瑾卻忽然上前走了一步。
明昕沒有防備,就這麼被他親了個正著。
慍怒的紅暈染上他眼尾,他立刻抵著秦修瑾的肩,強行將人扯離自己麵前,隨後抬手,毫不留情地在秦修瑾臉上打了一巴掌。
“你……”明昕按照唇上被咬出來的傷口,被氣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你瘋了吧!”
他在秦修瑾臉上留下的掌印,使得秦修瑾蒼白的臉頰都有了幾分血色。
秦修瑾卻毫不在意,反而是緊緊盯著明昕,“昕昕,”他的語氣低低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斷氣,“不要兩清……我永遠欠你,你就一直恨著我吧。”
明昕冷冷道:“我有男朋友了!”
“你對他,根本不是愛,你隻是感恩他,你想要彌補他,但你並不愛他,你們之間的關係,不過是他挾恩圖報,而你受他欺騙罷了,”秦修瑾步步緊逼,灰眸漸漸染上血絲,仿佛那個夜晚,“昕昕,我不像他,隻要你能時不時來看我,我無所謂你身邊有沒有另一個人,我再也不會想著獨占你……”
“啪——”
秦修瑾眼中的偏執褪去了,明昕這一巴掌根本沒收力,他瘦削的臉頰都腫起來了。
“你是不是對席欽說了什麼,或是做了什麼?”明昕終於回過味來了,他盯著秦修瑾,冷冷道。
秦修瑾低笑了一聲,“我又何必告訴他什麼,他隻要看見我們相處的模樣,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適合你的……”
“滾吧,”明昕仿佛再聽不下他的話語般,眼尾的暈色愈發紅了,“你以為,我會放棄一個,從始至終都保護我的守護者,來和你這個,曾經妄圖強……欺負我的人在一起嗎?”
“永彆吧,秦修瑾。”他的聲音堪稱絕情,“彆再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