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麵無表情,自動過濾了他的話,淡淡道:“少爺就在這好好待著,我得馬上離開了,否則他們很可能就會發現這個地方,等風波過去了,我再來接少爺,就這樣。”
轎車嘩地一下從明昕麵前飛離,隻給他留下一道淒涼的風。
說是淒涼,也並不那麼淒涼,至少在七月份的大下午,太陽烈得可以把人曬化,明昕最後還是堅持不住,流著汗拖著行李箱進了很受他嫌棄的祖屋。
結果一進祖屋,明昕就再也邁不開腳了。
不是因為屋子太過破舊,以至於他楊少爺不願意把穿著高檔運動鞋的腳邁進去,屋裡其實很乾淨,帶著點常年有人收拾的整齊感,裝的燈亮度也夠,照得屋裡一片亮堂,所有一切都得以映入眼底。
可也正是因此,明昕一進門,就看到了擺在屋裡正中央,足足有三四排黑漆漆的牌位。
明昕皺起眉頭,冷冷地和它們瞪了一會,突然哼道:“看什麼看!”
他轉身就走向屋裡唯一的床,坐在上麵玩起遊戲,行李箱被他丟在一旁,骨碌骨碌地轉,平時沒什麼的聲音,這個時候落在明昕耳裡,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刺耳了起來。
他終於忍不住了,又站起身來,經過那堆牌位時,又瞪著它們,狠狠道:“看什麼看!我出去隨便走走,才不是怕你們!”
一邊說著,一邊腳步極快地離開了祖屋。
……
這個小村莊,對於明昕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同樣,他這個渾身穿著高檔衣服,皮肉雪白細膩的城裡人,對村莊的人來說,也是陌生的。
他一路上走,一路上的人都盯著他瞧,像看大熊貓似的,帶著方言的說話聲明昕也是一點也聽不懂,他憑著那些人的說話聲量與臉上的笑容,覺得他們是在笑自己,又覺得他們粗鄙難言,不願攀話,腳下步伐便愈發快起來。
結果就是,他徹底不知道路了。
明昕慢慢停下了腳步,環顧四周,周圍都是極像的房屋,遠一點則是漫無邊際的田地。
下午的太陽熾烈烈地曬著,明昕很快就感受到了乾渴,軟底的球鞋被粗糙的農村地磨平了,腳底一陣陣鈍痛,如果有認識的人看他此時的臉色,就知道大少爺接下來肯定是要發火了。
可就在這時,兩個笑著經過的小孩撕塑料包裝的聲音傳來,明昕下意識看過去,眼睛頓時瞪得跟銅鈴似的圓。
那兩個小孩手上拿著的,竟是冰棒!
他現在終於也不管什麼鄉下人粗鄙不粗鄙的了,一個箭步攔住兩個小孩,活像是要打劫似的,問他們:“喂,小孩,你們冰棒是上哪裡買的?”
那兩個小孩見麵前突然冒出個臉色陰沉的漂亮大哥哥,真比他們班上的班花還漂亮,半大小子,也是知道動心的年齡了,頓時都羞紅了臉,怯怯地抬手指了個方向,先是下意識用方言說了句什麼,接著才忽然反應過來漂亮大哥哥是城裡人,終於換了有口音的普通話,小聲道:“在那裡買的。”
明昕終於有了個邁步的方向。
順著那兩個小孩指的方向走了一會,他就看到了個便利店。
說是便利店,其實也不過是在門口豎了個牌子,上麵寫著“便利店”三個大字。
明昕進了門,狹小的空間裡擠擠挨挨地擺著不少貨架,中間僅容一人經過,對著門口擺著張桌子,大約是做收銀台用的,桌後卻空無一人,不知道老板去了哪裡。
明昕從來沒見過這麼袖珍的便利店,可屋裡卻很陰涼,還有桌邊一台風扇在滿屋子裡轉,一陣陣的風吹來,明昕渾身的汗頓時便被吹得一陣涼爽。
大抵是夏天,放冰棒的冰櫃離門口很近,明昕很輕易地便到了冰櫃旁,拉開冰櫃頂上的蓋子,比風扇要更加冰涼的冷氣襲來,明昕的手有些不舍地在冰櫃裡停留了一會,聽到屋裡有動靜,才終於掏出支雪糕,朝屋裡唯一的桌子走去,“結賬。”
“九塊。”格外低沉雄厚的聲音自桌後響起。
男人的聲音震得明昕耳畔麻了一下,他抬頭,卻看到便利店老板比便利店貨架還要擠挨著緊繃在汗衫下的胸肌,男人手臂幾乎有明昕大腿一般的粗壯,皮膚是經常下地曬出來的健康的小麥色,猙獰的青筋於手臂之上交錯延伸,是說不出的凶狠與野性。
明昕被老板那一身腱子肉驚得有些緊張,更何況,老板不僅是壯,還很高,他自己就有一米八,老板居然還幾乎比他高出一個頭,似乎有一米九多。
明昕抬起頭,看清了老板的長相。
隻這一眼,他緊繃的肌肉就放鬆了下來。
老板長得很帥,至少是明昕至今所見,五官最俊俏的男人了,可眉眼卻很溫和,帶著股天然的笨拙老實感。
甚至於,那老板還和便利店外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一樣,一雙黑珠子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忘了剛說過價格般,低聲又道:“九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