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另一個男人擦汗這件事,明昕倒也沒有多少不情願的意思,主要是什麼苦活累活周成都給乾了,他要是不做點什麼,隻怕周成之後覺得這玉米都是他自己的收成,把錢獨占了不給自己,那就虧死了。
隻是他這麼做的時候,卻全然沒意識到,村裡的夫妻也是這樣做的。
隻是村裡的女人比他還能乾,能下地能做飯,他卻什麼都不會,僅靠著周成過日子,在村裡生活了幾個月,手上不僅沒長一點繭子,還越發養得細嫩了。
就像現在,周成還要親手給他開副駕駛座的門,見坐墊蒙著層灰,便拿了家裡的乾淨布鋪在上麵,才扶著明昕的身體,送他上車。
真是恨不得把明昕當嬰兒一樣地寵。
說是去縣城見老板,其實也不過是把玉米拉過去,坐下來談了談價格,便一手交錢,一手卸貨了,老板是周成之前就聯係過的,要的就是現掰的新鮮玉米,出手也很大方,覺得周成的玉米品質好,一出手就是八百塊。
這放在平時,算是一個讓周成感到還不錯的價格,然而明昕坐在一旁,聽到八百塊錢,卻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驚訝道:“這麼一大車的玉米,才八百塊錢?”
他還以為這個收購玉米的老板是個黑心老板,看樣子是張嘴就要開罵的樣子,周成眼疾手快,捂著他的嘴就把他抱了出去,到老板聽不見聲音的地方才鬆手。
明昕卻是很不滿,皺著眉頭看周成:“你乾嘛拉我出來?那麼多玉米,他才賣你八百塊,也還黑心了吧?不行,我們不能賣給他了,賣給其他人吧!”
周成卻抓著他的手,不讓他走,他知道明昕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便冷靜道:“他已經是出價最高的人了,賣給其他人,錢隻會更少。”
明昕瞪著他,“可是你不是說了,我們那一塊玉米地能掙一百萬嗎?這麼多玉米都隻能掙個八百塊,我們要乾多久才能有個一百萬啊?”
周成隻沉默了一會,他正思考要怎麼解釋,明昕卻已然從他的沉默中,察覺到一絲事實的真相。
他連眼眶都發紅了,發狠地重重踩了一下周成,怒道:“好啊你個死土包子,之前說的話是哄我的是吧?!”
他轉頭就要往外跑,周成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很快就將人抱在了懷裡,任憑明昕怎麼錘他打他,也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畢竟他也清楚,明昕說的確實就是事實,便隻悶不做聲地承受著明昕的踢打。
過了好一會,明昕終於沒了力氣,整個人被周成穩穩的抱在懷裡,兩條腿根本著不了地,越過周成的頸窩,他看見老板正站在門邊,一臉好奇地看著他們,不僅眼眶是紅的,如今連臉頰也紅了,便推了推周成,悶悶道:“你放我下來……”
他聲音裡還有點哭腔,周成以為他還在氣頭上,便死活不肯鬆手。
明昕急了,他死活掙脫不開周成如鐵鉗一樣的手臂,便頓時發狠,低下頭狠狠咬了周成一下。
周成卻沒能感覺到多少疼痛感,隻覺軟軟的嘴唇在脖頸上碰了一下,他頓時便頭腦發昏,不覺間便鬆了手。
回去的一路上,明昕心情顯然是低落了下來。
來的時候想著要賺錢,精神便很亢奮,現在知道了殘酷的真相,他便不由得感到一陣的茫然。
空落落的貨車駛過崎嶇的山路,他看見不遠處就正是村子,便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八百塊,無比失落地想著,難道他這輩子就隻能係在這種地方了嗎?
整個晚上,他都在想著這一回事,甚至還異想天開地做起夢,說不定他爺爺根本就沒去世,隻是覺得他在國外太胡鬨了,就想出把他弄到農村裡改造的招數來,過不了多久,就又把他帶出去了。
可這樣想了之後,明昕又覺得不可能,便裹在被子裡,悶悶地發著呆,周成不忍驕傲的小少爺變成這幅模樣,簡直使儘了渾身解數想哄他高興,卻收效甚微,甚至於吵得明昕轉過身去,隻拿背衝著他,顯然是一副拒絕交流的模樣。
然而明昕這樣拿後背對了周成一會兒後,身後的周成忽然就不說話了,隨後是一陣腳步離去的聲音,明昕有些疑惑地動了動身體,悄悄用餘光往後看,心想周成怎麼不繼續哄了?
以這個角度,他卻看不到周成到底在做什麼,隻聽見他窸窸窣窣的似乎在屋裡翻東西,翻了好半天,才終於走了回來。
明昕立刻又翻回身,假裝自己沒回頭看周成過。
然而,就在這時,麵前卻忽然放了個鐵盒子,盒子裡堆著的,竟是滿滿當當的錢!
周成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昕昕,這是我攢了十多年的錢,都可以給你。”
“我來幫你還債,”他說著,蹲在床邊,用有些硬的頭發蹭著明昕的後頸,就跟大狗似的,“你彆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