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甜度45%(2 / 2)

榴芒跳跳糖 南奚川 12102 字 12個月前

“悠崽,臥室好悶,我們可以開窗戶嗎?”景寶站起來,從櫃子裡拿出自己的小毯子,遞給孟行悠,“要是你冷的話,就披這個,很暖和的。”

孟行悠接過毯子,好像已經沒有理由對他不可以。

景寶第一次沒有那麼懂禮貌,沒等孟行悠說可以還是不可以,已經走過去,踩在椅子上,把臥室的窗戶打開。

不止冷風,就連樓下的說話聲也透過窗戶傳進來。

“你就是我們方家的後代,你身上就是留著我們方家的血。”

“沒有你爸哪裡來的你?做人可不能忘本。”

“當初隨你爸姓是說好的,現在你爸不在了,你大伯我還在,休想糊弄過去!”

……

樓下很熱鬨,光從聲音來聽,至少有三個人,都是中年男性。

孟行悠聽得半懂不懂,但也知道不該讓一個小孩兒聽到這些,她放下毯子站起來,找好借口要去關窗戶,剛伸手就被景寶抓住,他聲音少了平時的活力,聽起來沉沉的:“悠崽,不用關,關了聽不見更悶。”

孟行悠一怔:“景寶你……”

後麵的話還沒說完,窗戶外麵又傳來一聲怒吼,把遲硯和遲梳的聲音都給蓋過去:“你少給我提你弟弟!你弟弟那個怪物我們方家不認,我們方家隻認你遲硯這一個孫子!”

“遲景休想進方家族譜,你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爸還在世的就厭棄這孩子,他就是冤孽,看著就不詳!”

“大過年說句不好聽的,那天你爸媽要不是去了醫院,估計也不會出車禍,遲景就是一災星,個倒黴催的玩意兒!”

接著是一陣推推搡搡的聲音,夾雜著一聲清脆的耳光。

一個又一個如刀子的詞語鑽進孟行悠的耳朵,心口被劃得鈍鈍的痛。她一個人局外人尚且如此,她不敢想象遲家三姐弟特彆是景寶聽了是什麼感受。

孟行悠顧不上景寶要不要,伸手把窗戶關上,轉頭正欲寬慰兩句,景寶卻跳下了椅子,拿過床下的籃球,打開門,幾乎是小跑衝出去。

孟行悠暗叫不好,趕緊追出去。

追到樓梯口把景寶追上,孟行悠按住景寶的肩膀,抬眼就看見了遲硯。

剛才那通拉拉扯扯,他的衣服被扯得有點亂,這不是要緊的,要緊的是他的右臉頰上那個鮮明的巴掌印。

敢情剛才那一巴掌是往遲硯臉上扇的。

連帶著剛才在臥室聽見的那些不忍入耳的垃圾話,加上這一巴掌,孟行悠心頭的無名火越燒越旺,垂在腰側的那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攥起了拳頭。

遲硯用手指擦擦嘴角,眼底儘是嘲弄,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麵前的大伯,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遲景你們不認,也彆他媽來認我。”

大伯氣極,揮手又要一巴掌,景寶抱著籃球衝下樓去,小小身板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大的力氣,站在樓梯上,舉起手上的籃球往大伯身上扔去。

彆說,準頭還可以,正好砸到他揚起的那隻手臂上,籃球落地又砸他的腳,他吃痛地把手縮了回去。

景寶衝到遲硯和遲梳麵前,抬手一把拿掉臉上的口罩,把自己殘缺的臉露於人前,氣狠了說話都透著涼:“你們才是怪物、冤孽、災星!你們才是不詳,個頂個的倒黴催玩意兒!”

大概誰都沒料到景寶會摘口罩,方家三個人看見他的臉,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好像看見什麼不吉利的東西似的,話都說不出一句。

他們往後退,景寶偏往前走:“我會好的,我不會一輩子都這樣,你們嫌棄我,我也看不上你們!”

大伯回過神來,吼回去:“你瘋了不成,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我們不認你們這樣的長輩。”景寶回頭看了眼遲硯臉上的巴掌印,心疼得眼淚全在眼裡塞著,轉過頭來,近乎嘶吼,“你們算什麼東西敢打我哥啊——!”

景寶伸手去打大伯,他力氣有限,打在大人身上不痛不癢,倒是把大伯的火氣挑起來,他伸手抓住景寶,準備教訓兩下,遲硯衝過去,一把將景寶搶過來,護在自己身後,眼神冷得快結冰:“剛剛那一巴掌,我看在我爸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大伯身邊的二姑父在旁邊幫腔:“你們姐弟三個,一個比一個沒教養,元城的書香門第就這麼教孩子的?”

今日說到底是撕破了臉,遲梳說話也不再留情麵:“兩個選擇,要麼自己走,要麼我報警你們被警察帶走。”

“你還報警?你報啊,我倒要看看,不尊長輩警察管不管!”大伯冷哼一聲,根本不當一回事。

“私闖民宅夠你喝一壺的。”遲梳按了110,手指懸在通話鍵上,舉著手機對大伯說,“我不怕鬨大,大不了陳年舊事,新賬老賬咱們今天全部算清楚。”

大伯被唬住,另外兩個親戚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最後罵罵咧咧了幾句,甩門而去。

景寶被嚇得不輕,遲梳帶著他上樓休息,孟行悠無意間撞破了彆人家裡的鬨劇,杵在那裡不尷不尬。

遲梳倒不介意,從景寶房間出來,拍拍孟行悠的肩膀,看了眼在樓下沙發坐著的遲硯,輕聲說:“對不起啊悠悠,今天讓你看笑話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

孟行悠忙擺手:“哪裡的話,是我該說不好意思,不用送,姐姐,我自己回去就行。”

景寶還在房間裡哭,遲梳走不開身,隻好衝樓下說:“遲硯,你送悠悠去門口打車。”

“好。”遲硯抓起外套站起來,臉上沒什麼表情,往門口走。

孟行悠不敢多耽誤,下樓拿上自己的包,跟遲梳說過再見,和遲硯一前一後出了門。

一直走到小區,遲硯都沒說一句話。

孟行悠看他的臉上的巴掌印紅得厲害,心裡不忍,等車的空隙注意到附近有早餐店,靈機一動,轉頭對遲硯說:“你去對麵的長椅上等等我,我買個東西馬上回來,先彆叫車。”

遲硯回頭看她:“你去哪?”

孟行悠已經跑出去,扭頭對他揮了揮手:“你去等著,我馬上來。”

遲硯眼下做什麼都是沒心情,他走到長椅對麵的長椅坐了兩分鐘,看見孟行悠拎著一個食品袋跑過來,走近了仔細瞧,袋子裡麵是兩個白煮蛋。

孟行悠挨著遲硯坐下,把食品袋放在旁邊,從裡麵拿出一個白煮蛋,剛從電飯煲裡撈出來的,燙得不行,她的手被燙了一下,下意識去捏耳垂,緩了幾秒又放下來,一邊吹氣一邊剝蛋殼。

“我奶奶說這樣能消腫,試試吧。”孟行悠把剝好的蛋放在手心,遲硯坐著都比她高一截,手伸直太費勁,她索性站起來,跪在長椅上,對遲硯勾勾手,“你湊過來點,我給你滾一滾。”

遲硯的喉結滾動了兩下,身體不受控製,往前湊去。

白煮蛋暖呼呼的,在臉上滾著很舒服,一點也不燙,孟行悠另外一隻手扯住遲硯外套的領口保持平衡,滾了兩下,問他:“燙不燙?”

“……不燙。”遲硯被自己聲音的嘶啞程度嚇到,輕咳兩聲後,說,“我自己來吧。”

“你又看不見,我幫你好了,腫了好大一塊,你那個親戚下手太狠了。”孟行悠小聲嘟囔,儘是不滿,“這麼好看的臉他也下得去手,簡直不是人。”

遲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笑出來的,嘴角扯著臉疼,他吃痛地“嘶”了一聲。

孟行悠停下動作:“你彆笑,蛋都要笑掉了。”說完,又繼續滾起來,嘴上還碎碎念著,“袋子裡還有一個,你拿回去對著鏡子再滾滾,我回去問問我奶奶還有什麼能消腫的,我回頭發微信給你說,你照著弄。”

半天沒等到遲硯吱一聲,孟行悠垂眼,撞進他的眼神裡,手上動作沒留意,蛋這下是真的掉在了地上。

遲硯彎腰把地上的蛋撿起來,扔進食品袋裡。

孟行悠身上有一種很神奇的魔力,經曆天大的事兒,隻要在她身邊待一待,聽她說點瑣碎的話,好像都能變得無足輕重。

上次在巷子是一次,今天又是一次。

自己兩次特彆糟糕的私事兒,全被孟行悠撞上。

本該是要極力遮掩隱藏的,上一次他沒有那個心思,這一次更沒有。

情緒也沒有到沒辦法自我排解的程度,隻是難得有一種跟她聊聊說不定這事兒就過去的踏實感。

上一次感受不真切,這一次感受得真真兒的。

被白煮蛋滾過的臉好像舒服了一點,遲硯側頭看孟行悠,問道:“你都聽見了,為什麼不問我?”

孟行悠回過神,從長椅上下來,規規矩矩地坐著。

長椅前麵第四輛車開過的時候,孟行悠才開口說:“其實我覺得你叫遲硯,挺好聽的。”

遲硯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提前這個,眉頭上挑:“什麼?”

孟行悠理著衣服上的皺褶,想到什麼說什麼:“我第一次看見你的名字,就覺得好聽,很文藝,後來知道你文科那麼好,我還心想你家真會取名字,取什麼像什麼。”話題有點偏,孟行悠趕緊拉回來說正題,“但是方硯就不好聽,一點都不好聽。”

遲硯怔愣幾秒,隨後反應過來孟行悠話外之意,心頭湧上一股暖流,倏地笑起來。

孟行悠跟著他笑,把沒說完的後半句補上:“方景也不好聽,隻有遲硯遲景才好聽,獨一無二的。”

遲硯把手臂搭在椅背上,仰頭看頭上的天。

過年的天一直陰著,今天難得放晴,天特彆藍,還有白雲幾朵輕輕飄過。

他喜歡這樣的天氣,喜歡明亮的一切。

“是啊。”遲硯眯了眯眼,嘴角漾開一抹笑,“一點也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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