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這樣突然看她的時候,她大多數時間都在笑。
現在卻沒有,小姑娘靠著椅背,跟個軟骨動物似的攤著,有一搭沒一搭跟身邊的朋友說著話,提不起勁來,表情有點喪。
她還是笑起來最好看。
遲硯收回視線,眼底無數情緒閃過,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隻衝霍修厲揮了揮手,越過熱鬨喧囂,一個人往廣播站走去。
*
裴暖知道孟行悠第二天要跑決賽的事情後,非要過來給她加油。
聽說晚上他們班主任還請客吃火鍋的事情後,還很厚臉皮地說自己也要去,自費的那種,因為她還沒有吃過班主任請的火鍋。
孟行悠說吃火鍋都是自己班上的人,你一個“外來人口”會尷尬,裴暖卻更來勁,說正好認識認識她的神仙班主任和神仙班集體,看能不能混個臉熟,也帶點仙氣回去熏陶熏陶她現在那個,垃圾頹廢沒有凝聚力榮譽感的關係班。
行吧。
雖然孟行悠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破理由,不過這段時間裴暖往蒼穹音跑得勤,他們兩個周末也沒怎麼出來玩,趁著運動會見麵溝通溝通快要喂狗的姐妹情也不是不可以。
裴暖說了不需要接,她明天直接到操場找她,還會給她一個超級無敵大驚喜。
次日。
孟行悠的比賽上午十點半開始,體委都來通知她準備去操場檢閱的時候,裴暖還沒來,更彆提什麼超級無敵大驚喜。
孟行悠離開看台前,給裴暖打了個電話,響了好幾聲依然沒人接。
比賽在即耽誤不得,她隻好把手機拿給楚司瑤,叮囑要是有裴暖電話進來,她幫忙接一下,要是她找不到就再去校門口接一下。
楚司瑤答應得很爽快,拍拍胸口說保證完成任務。
孟行悠走下看台去操場檢閱,操場邊圍了不少六班的人,都是給她加油的。
熱身過後,裁判在旁邊讓選手各就各位,發令槍響後,跑道上的比賽選手衝了出去。
決賽不比預賽,都是每個班篩出來的種子選手,孟行悠不敢像昨天那樣隨便跑跑。
位置從第一圈開始就咬得很死,她用了八成的力氣勉強維持在第三名。
轉彎過後,大家明顯開始衝刺,孟行悠掉到第四名,她不甘落後,把最後兩成的力氣也用上,一路猛超,追上九班那個女生,昨日敗將。
可能昨天輸給了孟行悠,這個女生今天乾勁特彆大,兩個人一會兒這個在前,一會兒這個在前,速度不分上下。
最後五十米,孟行悠咬牙往前衝,鼻尖已經隱能聞到嗓子眼的血腥味,她知道自己體力快要極限,偏偏對手還在餘光可見的位置,根本沒辦法拉開很大的距離。
不管了。
孟行悠閉上眼,看都懶得看,隻管鉚足勁往前衝。
撞到紅線,往前緩衝了一段距離,孟行悠睜開眼,喘著粗氣回頭,聽見裁判對著讀秒器宣布結果:“第一名,高一六班孟行悠,領先0.1秒!”
孟行悠興奮得在原地蹦了好幾下,六班的人也湊過來,尖叫聲一波蓋過一波。
秦千藝報的一百米昨天也進了決賽,她的比賽在前,名次很後,連安慰獎都拿不到的那種,兩相對比之下,孟行悠算是給六班爭了一口氣。
這邊熱鬨之餘,廣播響了起來,本以為又是加油稿,可是半天沒聽見人說話,隻有幾聲咳嗽,還在嘀嘀咕咕問旁邊的人音量怎麼調。
孟行悠心想這個播音員業務還真不熟練。
折騰幾秒,總算聽見了清晰的人聲。
“高一六班那個激萌蘿莉,孟行悠同學,祝賀你拿第一名,現在請你看向你的右後方。”
聲音有點像正太,孟行悠一聽就是裴暖的偽音。
這是裴暖第一次接配音活兒的角色音,在她麵前練過很多次,孟行悠絕對不會聽錯。
話音落,不止孟行悠一個人,操場的其他人也跟著往右後方看過去。
隻看見兩個男生捂著耳朵往操場中間跑,孟行悠仔細打量,發現這兩個人一個是遲硯,一個是長生。
孟行悠正納悶這兩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隻聽見他們身後傳來砰的兩聲,接著兩朵煙火在天空炸開。
裴暖還在廣播裡裝正太,拿腔拿調故作深沉端霸總架子,台詞也是一股古早霸總味:“男神為你放煙火,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女人。”
吃瓜群眾誤以為裴暖就是那個所謂的男神,這是一個絕美表白現場,紛紛起哄尖叫起來。
孟行悠知道裴暖說的人是遲硯,她故意沒說點煙火,說了一個放煙火。放煙火可以是她也可以是遲硯,這樣含糊不清蓋過去,就算遲硯本人聽了也不會多想。
這個點隻有他們兩個人才會懂。
遲硯跑過來,在孟行悠麵前站定,額頭還有薄汗,沒等呼吸調勻就開口對她說:“生日快樂,孟行悠。”
孟行悠愣住,“啊”了聲:“你說什麼?”
遲硯以為操場吵她沒聽清,湊過來又在她耳邊重複了一聲,聲音帶著笑:“生日快樂,孟行悠,希望你一直可愛下去。”
孟行悠以為自己是開心的。
因為遲硯根本不是會做這種傻事的人,昨天戴個兔耳朵都快要了他的命,可他現在做了,做了還沒有生氣,還能笑著跟她說好聽的話。
可她此時此刻卻完全開心不起來。
就像昨天那句“終點等你”,她以為是什麼暗示,一個人在激動興奮,結果最後一盆涼水潑下來,他說自己隻是看錯了眼。
沒有暗示,沒有彆的意思,隻是看錯了眼。
她生氣,卻不能生遲硯的氣。
他做錯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做錯。
他一直都沒說過喜歡你啊,孟行悠你沒有資格生他的氣,你隻能生自己的氣。
誰讓你先喜歡他的,喜歡就算了,你還愛腦補,估計他哪天劈個叉,你都覺得是愛你的形狀。
孟行悠實在是笑不出來,她退後一步,主動跟遲硯隔開距離,平淡地問道:“裴暖跟你說我今天生日嗎?”
“是,她說想給你一個驚喜。”
遲硯從未見過孟行悠這個表情,眼神疏離得好像隨時可以轉身,一去不回頭。
孟行悠自嘲地笑了聲:“今天不是我生日。”
遲硯一怔:“什麼?”
“裴暖騙你的,我不是今天生日。”孟行悠說。
周圍嘈雜,人來人往,還有不少盯著他們這裡的目光,孟行悠不願意讓彆人看笑話,抬頭對遲硯說:“我有話跟你說,我們換個地方。”
遲硯猜不透孟行悠在想什麼,把打火機扔給旁邊的長生,跟著孟行悠走出操場。
孟行悠帶著遲硯走到教學樓的後牆,運動會期間,這邊僻靜,基本沒有人來。
跑完八百米腿有點酸,孟行悠靠牆站著,她沒看遲硯,隻看著前麵的灌木叢,聲音散在風裡,不輕也不重:“上學期你說你不會談戀愛,是不是騙我的?”
遲硯頓了頓,如實說:“不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孟行悠聽完愈發平靜:“既然不想談,那就不要做出一副想跟我談的感覺。”
遲硯心跳漏了一拍,抬眼看她,眼神閃爍,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見她說:“鑒於你可能也不知道什麼行為什麼話是超出朋友範圍的,所以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我要跟你保持距離。”
遲硯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來,咬牙重複了一遍:“你要跟我保持距離?”
孟行悠點點頭,臉上坦蕩蕩:“對,咱倆現在熟得有點過頭,不合適,該晾晾了。”孟行悠一咬牙一橫心,總算硬氣了一回,“應該不需要晾多久,等我喜歡上彆人,我就回來跟你繼續哥倆好,友誼地久天長。”
“……”
遲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