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悠被他的情緒感染,也跟著笑起來:“聽得見,很清楚。”
遲硯坐在景寶身邊,看見孟行悠坐在床上,問了聲:“吃晚飯了嗎?”
“吃過了。”孟行悠回答。
景寶把遲硯擠開,自己拿著手機,跟孟行悠聊天:“悠崽你是不是考完啦?哥哥說你考完了,我才跟你打電話的,會不會打擾你?”
孟行悠心裡一軟,柔聲道:“景寶找我,什麼時候都不打擾。”
“悠崽,我跟你說,醫生叔叔說我恢複得很好,元旦過後就可以動第二次手術了,等明年夏天我們就回去啦。”景寶偷偷看了自己哥哥一眼,補充道,“悠崽,等我和哥哥回去,我們再一起玩拚圖好嗎?”
遲硯聽出景寶是有意在緩和自己跟孟行悠的關係,十歲的小孩子懂事到這種程度,一時之間,說不上是感動更多,還是心疼更多。
孟行悠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哪怕知道景寶的話外之意,遲疑片刻,還是答應下來:“好,等景寶回來,我送你一套新的拚圖。”
景寶拍手在床上蹦了兩下,滿眼期待:“拚圖還是悠崽自己畫嗎?”
“你想讓我畫嗎?”
“想,悠崽送的東西,景寶都喜歡。”
“好。”
景寶心情好,話也比平時多一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對了悠崽,哥哥上周帶四寶去做了絕育,它已經一個星期不理哥哥了,每天都拆家,貓砂貓糧弄得到處都是,還有……”
不知道為什麼,四寶跟遲硯一直犯衝,小貓絕育之後一般都有情緒,四寶的情緒在遲硯麵前,更是放大了好幾倍。
孟行悠聽景寶說這些事,忍不住笑,時不時還附和兩句:“對啊,你哥哥不討喜,因為他沒有景寶可愛。”
景寶:“我也覺得,哥哥是家裡最不可愛的人,連貓都不喜歡哥哥。”
遲硯:“……”
罷了。
你們開心就好。
醫生有叮囑景寶需要按點休息,聊了快一個小時,景寶哈欠連天,眼睛都要睜不開,才依依不舍跟孟行悠說拜拜,把手機還給了遲硯。
遲硯沒有掛斷視頻,看景寶睡下後,關了病房的燈,拿著手機悄悄退出來,走到走廊外麵,再看屏幕,孟行悠已經從床上下來,坐在書桌前寫試卷了。
這段日子,孟行悠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消瘦,遲硯隻能偷偷心疼,見她這不要命學習的樣子,歎了一口氣,勸道:“你彆這麼拚。”
孟行悠把手機放在支架上,做完一道題,抬頭看了遲硯一眼,不在意地說:“我這算什麼,我一學期沒怎麼上課,我上午借同學的筆記看,才發現自己落下好多課程啊,彆的科目還好,語文英語我撿起來好吃力。”
遲硯成功抓錯重點:“你問誰借的筆記?”
“江雲鬆啊,他成績挺好的,總分比我高。”孟行悠說完見遲硯沒吱聲,以為他沒想起來是誰,又補充了一句,“就高一,被你扔了月餅的那個人。”
“……”
遲硯怎麼可能想不起江雲鬆是什麼人。
好不容易競賽告一段落,季朝澤可以往後稍稍了,又冒出一個江雲鬆來。
遲硯著急得牙癢癢,但是怕孟行悠不高興,又不好直說。
猶豫片刻,遲硯拐彎抹角地試探:“我這兩天給你列一個複習提綱,你照著背和做題,期末及格肯定沒問題。”
孟行悠並沒有領會遲硯的中心意思,“啊”了聲,說:“行,你發我郵箱吧,我自己打印。”
“……”
遲硯闔了闔眼,眼神有些怨念:“複習就跟搞對象一樣,從一而終才有好結果。”
孟行悠停下手上的動作,驚訝地“哈”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醋缸子打翻了一地,遲硯也顧不上那麼多,接著往下說:“我保證讓你及格,孟行悠,你不能讓彆的男人幫你輔導學習,這是我的權利。”
孟行悠撐著頭看向屏幕,揶揄道:“你怎麼連一個筆記都不放過?”
遲硯話趕話,原封不動問回去:“那你為什麼連一個筆記都要問彆人要?”
“……”
“……”
不知道是誰先繃不住笑出來,孟行悠無奈攤手:“那你快點弄,沒多久就要期末考試了,我怕來不及。”
遲硯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難得的幼稚,反而覺得贏了江雲鬆一籌,遞給孟行悠一個“全都交給我”的眼神,說:“明天就發給你,有不懂的隨時問我,我電話不關機。”
孟行悠故意刺他:“那多不好,我打擾你考第一怎麼辦呢?”
“你打擾不了我。”遲硯說。
孟行悠玩心上來,揪著這事兒不放,擺出不高興的樣子來:“原來我在你心中也不過如此啊,遲硯。”
遲硯生怕孟行悠多想,像上次一樣哭著說‘你其實根本沒那麼喜歡我’,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臉上著急說話語速也快:“沒有,我的意思是,你的事最重要,你需要我的話,我隨叫隨到。”
孟行悠一怔,沒再開玩笑,正經道:“我逗你的,我沒有生氣。”
遲硯垂眸,輕聲道:“我很害怕。”
孟行悠問:“你害怕什麼?”
“我那天看見一句話,那句話說‘我沒有喜歡過彆人,我怕我做得不好,讓你感覺愛情不過如此’。”
遲硯把手機放在眼前來,隔著鏡頭吻了吻孟行悠的額頭,閉眼說完後麵半句:“我有哪裡做得不好你就告訴我,我可以改,但是你不要覺得我不夠喜歡你。”
孟行悠鼻子泛酸,彆過頭去不再看他。
沉默了快一分鐘,孟行悠掛斷了電話,遲硯整個人完全傻掉。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孟行悠在微信上發過來一條信息。
——“我知道了。”
*
隔天,遲硯把複習提綱發過來,順帶著還有一份複習計劃,精細到每一天的做題和背誦量。
孟行悠把兩份資料都打印下來,沒再自己瞎折騰,完全按照遲硯的節奏來,晚自習回宿舍後把當天不會的題彙總,遲硯統一給她講。
每天如此,沒有一天落下,半個月過去,孟行悠上課的時候總算能跟上老師的節奏,聽起來不再那麼費力。
十二月份的最後一個周末,孟父頭一天跟孟行悠約好,周五放學親自開車來接她回家。
孟行悠在學校等到了快六點,孟父沒來,隻是匆匆忙忙打了一個電話,說公司有急事,讓她自己打車回家。
孟父從來不是一個會臨時變卦的人,她覺得很奇怪,收拾好書包打車回家,在小區門口碰見孟母的車。
車都快開過孟行悠的身邊,孟母顧著打電話,連女兒站在路邊的也沒看見,孟行悠拔腿追上去,連拍車窗,孟母聽見後座的動靜,一個急刹停在路邊,降下車窗對孟行悠說:“你先回家,今晚自己吃飯,吃完自己看書,彆睡太晚。”
孟母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看,孟行悠不讓她走,皺眉問:“出什麼事了?”
掛斷一個電話,另外一個電話又想起來,事態緊急,孟母顧不上對女兒解釋,拍拍孟行悠的手,讓她回去:“不是什麼大事,我跟你爸能處理好,你快回家,聽話。”
孟行悠還想多問兩句,孟母已經發動車子,驅車離去。
回到家中,孟行悠越想越不對勁,心裡的疑慮隻增不假,坐著難受站著也不對,拿上鑰匙和手機,打算去公司看一眼。
剛換上鞋,孟行悠的手機響起來,是裴暖發過來的信息。
——“悠崽,你們家公司上熱搜了!”
——“我去,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搞你們?”
——“你趕緊看看,你爸媽沒事兒吧?”
孟行悠擰眉把對話劃在最上麵,點開裴暖發過的網頁鏈接,一個名為#牧和建築抄襲#的話題高高掛在搜索欄第一行。
牧和建築是孟母孟父一手創辦起來的建築公司,孟行悠心一沉,點進話題,把最上麵的新聞瀏覽了一遍。
明年有一場博覽會將在元城舉行,作為主辦城市,按照曆屆慣例,會修建博覽會場館。
這項政府工程,麵向全國的建築公司招標,孟母孟父最近為了競標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
孟行悠前兩天還在聽孟父說,這個項目基本是算拿下來了。
結果現在被媒體爆出來,牧和參與競標的圖紙是抄襲的,被抄襲的人還是在業內享有盛譽的著名設計師。
事關政府顏麵,經過媒體一曝光,事情不斷發酵,直接上升到了建築公司的信譽問題。
孟父孟母都不是學建築出身,特彆是在設計這一塊,一直都是交給外人在做。
牧和建築在業內摸爬滾打這些年,一直靠好口碑享有盛名,這個新聞一爆出,對公司的名譽打擊可以說是致命性的。
孟行悠看了個大概,深知這件事的嚴重性,也知道自己就算去公司也幫不上忙,說不定還要添亂,回到沙發上坐下,控製不住一直刷微博,各種信息入腦,她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政府工程是個肥差,誰都想分一杯羹。
這件事背後,說不準就有同行競爭者在推波助瀾。
孟行悠推了微博,給裴暖回了一個沒事,坐在沙發上發呆。
孟行舟這周去野外集訓,根本聯係不到人,孟行悠隻能乾著急,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孟行悠一直在客廳坐到了半夜,孟母孟父才回家。
聽見玄關的動靜,孟行悠從夢裡驚醒,“蹭”地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看見是孟母孟父,忙站起來,迎上去,關切地問:“爸媽,你們沒事吧?”
夫妻倆交換一個眼神,露出一個笑,孟父揉揉孟行悠的頭,安撫道:“沒事,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上樓去睡覺。”
“對,快期末考試了,彆分心。”孟母附和道。
孟行悠心裡怪不是滋味,小聲地說:“我知道我幫不上忙,但是我……”詞不達意半句多,孟行悠咬咬牙抬頭說,“不管外人怎麼說,我永遠相信爸爸媽媽,你們不會做損人利己的事情。”
孟母眼底有淚光閃爍,伸手抱住女兒,拍了拍她的背。
孟父摟住妻子和女兒,作為家裡的頂梁柱,他必須撐著:“都彆哭喪著臉,這件事很快就能過去,誰也彆操心,交給我。”
陪父母說了會兒,孟行悠回到房間,拿起手機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沒電自動關機,她走到床頭櫃,插上連接線充電,開機後,手機進來幾條信息,都是來自遲硯。
最近的一條是三分鐘前。
——“我看新聞了,彆太擔心,會過去的。”
——“你這幾天有時間多陪陪你父母,安慰安慰他們。”
——“你彆有心理負擔,每個人在不同年齡段,都有要麵對的東西和承擔的責任。”
——“是不是睡了?”
——“明天醒來記得回複我。”
——“我很擔心你。”
孟行悠看到最後一條,鼻子直泛酸,思索片刻,給遲硯回複過去。
——“好,我沒事,你早點休息。”
——“要不要打電話?”
——“不了,明天再說,我好困。”
——“好,晚安。”
——“晚安。”
遲硯收起手機,走到陽台,撐著欄杆站了快半小時,眉頭擰成一個化不開的結。
屋內的掛鐘整點響了兩聲,遲硯回過神來,拿起手機撥通了遲蕭了電話。
這幾天遲蕭在國外出差,這個時間正是那邊的午飯時間。
遲硯是算著時間打過去的,響了兩聲,遲蕭接起來,聲音帶著笑意,問:“小硯,什麼事?”
遲硯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說出了口:“舅舅,牧和建築的事,我想請你幫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