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奕的話音剛落,天台門“嘭”一聲驟然大開。
難道她真是傳說中說啥啥靈驗的福星?
沈奕激動地抬頭望了過去。
然而,昏暗的樓道裡空無一人,陰陰的冷風掀起,刮動門板撞擊向旁邊的牆壁,發出一陣陣“咚咚”的輕微聲響。
“嗬,嚇我一跳。”
中年男人明顯鬆了一口氣:“你倒提醒了我,不能再讓你亂說話了。”
他撕下一截膠帶,再次封住了沈奕的嘴。
而後,他拿走沾著沈奕血的針,回到了不遠處的紅木桌旁。木桌中間擱著一盞熄滅了的銀製燈具,四周擺滿了沈奕連名字都叫不清的法器。
日落西山,天色已暗。
沈奕蜷縮在了牆角裡,抱緊雙膝,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中年男人見沈奕著實冷得慌,不知從哪兒找到件泛黃的毛毯,不耐煩地扔給了她。沈奕抱緊毛毯,講臉埋在了膝蓋裡,內心裡有了些許絕望。
中年男人將她捆起來,撂在一旁之後,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甚至根本不願聽她多說半個字。她體力敵不過男人,又無法跟男人談判,憑借她自己的力量,她根本逃不出去。
她被擄走的地方,正處於監控錄像的死角。除了顧清書之外,很難會有人發現她突然失蹤了。
可是……
即便知道她失蹤,顧清書就能順利找到她嗎?
連沈奕也無法說清楚心中的答案。
她甚至在心底懷疑過,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僅僅隻是劇情的修正作用。
劇情不需要她了。
劇情想讓她離開。
劇情不想讓她繼續乾擾之後的發展。
如果真是她猜測的這樣,顧清書又能做得了什麼?
難道她真的要就此離開這個世界了嗎?
可是現實中的她已經過世,那她接下來又能去到哪裡?
她在這個世界裡的家人、朋友、喜歡的少年……
她真能甘心放下嗎?
沈奕怔怔抬起頭,望著漆黑天空中的零碎星光,臉上的神情顯得迷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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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廖大師這回能不能成事?”
“沈奕是我們找人綁回來的,萬一中間出了什麼岔子,我們兩個就慘了。”
“你著急什麼,”林輝安慰她,“認識了廖大師十幾年,難道你還信不過他?”
“我不是信不過他,”林母捂著胸口,解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次怎麼回事,我就是……”
“啊!”
伴隨著林母的一聲尖叫,臥室的房門倏地被人從外麵推開。身形頎長的少年逆著光立在門口,陰沉的模樣,宛若來自地獄的黑無常。
“阿言,是你啊。”林母辨認出了林墨言的樣子,驚魂甫定:“怎麼不懂得敲個門,嚇了我一跳。”林輝也板起臉,揮了揮手,沉聲道:“阿言,你先出去,我和你媽正在商量要緊的事兒。”
“什麼要緊的事兒?”
林墨言一步步走到兩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冷聲問:“沈奕在哪兒?”
林輝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林墨言!你就用這樣的態度跟父母講話?”
“你還想讓我用什麼語氣跟你們講話?”
林墨言低低嗤笑了幾聲:“扔掉竹兒,漠視沈奕,將兩個女孩兒的人生當成棋子一樣擺布,我原以為這些已經夠荒唐了,沒想到你們竟然還綁架了沈奕……還有什麼事情是你們做不出來的?還有什麼事情是我想不到的?”
林墨言逼近了他們,又問了一遍。
“沈奕在哪裡?”
“……”
-
“如果你們接到了綁匪的電話,請再隨時聯係我們。”
“好的好的,辛苦了。”
王佳將警察同誌們送出去後,關上了客廳的大門,對著冷清的門板深深歎了聲。
她一轉過頭,又見到顧清書默默地站在角落裡,眉頭緊鎖,一臉憂愁的模樣。
王佳搖搖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安慰他道:“小顧,不用太過擔心。你剛剛也聽到了,警察們說,不排除是小奕一時貪玩,臨時去了其他什麼地方,興許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準時回到學校。”
“阿姨,我先走了。”
顧清書沒跟王佳辯駁,微微頷首後,大步跨向了門口。
“小顧,你路上也小心點。”
王佳在身後耐心交代道。
顧清書在門口向她鞠了一躬,關門轉身離去。
沈奕不會放他鴿子。
除非出了事,否則她下午一定會待在小區門口,直到等到他為止。
所以警察和王佳提出沈奕“一時貪玩”這個可能性,發生的概率幾乎為零。
沈奕百分之百發生了意外。
他必須儘快找到她,在她真正受到傷害之前。
顧清書重新回到了沈奕消失的地點,試圖感知一星半點的線索。可很奇怪,平時他幾乎什麼都知道,到了今天這個關鍵時刻,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他最近一次預言,仍然隻有那幅簡單的畫麵。
林墨言……
難道這就是線索?
顧清書閉上眼睛,仔細回想起畫麵裡的信息。沈奕臉色慘白、嘴唇發紫,她似乎很冷。兩人的頭發十分淩亂,他們所在的位置,風似乎很大。遠處,高聳的商業大廈依稀可見,而且看大廈上麵的燈光秀,那裡似乎是……
廣貿大廈!
顧清書的瞳孔猛地放至最大。
他記得,林家的公司正好位於廣貿大廈旁邊。
沈奕在林氏企業的天台上!
顧清書得出結論後,再也不敢猶豫半分,立刻打車向廣貿大廈趕去。就算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要親自去驗證答案。
顧清書坐上的士沒多久,前方的道路漸漸變得擁堵起來。現在並不是平時堵車的時間點,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就隻能說明一點——
他猜對了。
顧清書低低沉吟片刻後,拈指一算。
今晚九點整,正好是今年唯一的陰時。林氏企業所處的位置,恰好屬於風水學中的陰地。至於沈奕的生辰八字……
顧清書眸色一黯。
他遞給的士司機一張鈔票,沒等司機找零,立刻推開車門,下車朝廣貿大廈的方向跑去。
“小夥子,回來!”
“你從這兒跑過去得兩三個小時呢!”
顧清書越過橫亙在麵前的汽車,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滾滾的車流之中。
這一次,無論那隻“幕後黑手”想怎麼折磨他、戲弄他,他都絕對不會放棄。
九點之前,他必須趕到現場!
-
“八點四十五了。”
中年男人仰起頭,哈哈大笑了兩聲:“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我終於又等到了今天!”
一年。
沈奕闔了闔眼睛。
是啊。
她來到這裡,剛好過了一整年時間。
這一年裡,她有了疼愛她的父母,有了相談甚歡的朋友,有了過去的自己沒機會企及的成就,也有了一個喜歡的小男生。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原來已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那麼多事情。
一想到過去的美好記憶,沈奕胸口處就一陣鈍鈍的痛。
等她再次消失後,還會有人記得她嗎?
等她離開這裡後,還會有人知道她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嗎?
下一個用著“沈奕”這個名字生活的人,又將會是什麼樣子?
大家是會喜歡“她”,還是討厭“她”?
無論哪一種答案,好像都不是沈奕願意看到的。
不行,她不想坐以待斃。
無論還有沒有機會,她都再爭取一番——
爭取留下來!
沈奕坐直身子,扯著嗓子哼了兩聲,吸引了中年男人的注意力。
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彆白費功夫了,你就嚎吧,嚎破嗓子我也不會讓你開口說話。”
沈奕見這招沒用,掙紮著站了起來,蹦蹦跳跳地向天台門口移動。中年男人輕嗤:“你跑唄,你要是能打得開天台門,我就發發善心放你出去。”
中年男人猜得沒錯,儘管沈奕已經跳到了門口,可她的雙手都被束縛在身後的緣故,她根本就沒辦法夠到麵前這道近在咫尺的門。
沈奕深呼一口氣,回頭瞪向了悠然自得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雙手交叉,疊在腹前,慢慢閉上了眼睛,完全沒有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瞪吧,瞪吧。我承認,這事兒是我理虧,可要怪就怪你命太好。你這命數,就算我不下手,也多的是人眼饞。”
沈奕闔了闔眼睛,冷冷地盯著中年男人及他麵前的木桌。
他麵前應該就是開壇作法所需的道具。男人目前閉著眼睛,對她沒有絲毫防備,木桌的位置離她七八米遠,她跳過去毀掉道具最快得花五六秒。
這五六秒裡,男人來得及阻止她嗎?
不管了。
在中年男人喊出“到點了”三個字後,沈奕硬著頭皮,像隻橫衝直撞的小鹿一般,直衝衝向著木桌跳去。
八米、五米、三米、一米。
接近了!
正當沈奕喜不自勝之時,中年男人倏地抬起頭,揚起手推了她一把。
沈奕倒退了兩步,跌倒在地上。
好疼……
沈奕倒吸一口冷氣。
中年男人睨向她,扯唇冷笑:“看來我還是對你太和氣了!”
他重重哼了一聲,點燃木桌中間的銀製燈具,將混有沈奕血液的液體澆了上去。火苗“簇”一下燃了起來,熊熊的火焰,仿佛燒掉了沈奕全部的希望。
沈奕絕望地閉上眼睛,靜靜等待著靈魂抽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