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Chapter 43 “江瑟,你記住……(2 / 2)

她真的很難追 八月於夏 14062 字 10個月前

“是阿誠在江城的最後一日帶回來的,同那些錢一起。”她從江瑟手裡拿過啤酒,垂目打量,“我那日也是頭一回見這啤酒,阿誠他平時從來不喝酒。”

從來不喝酒,卻在那一日帶了一瓶啤酒回來。

這是彆人給的?跟那筆錢一起?

江瑟抬起眼:“張老板,這瓶啤酒我能帶走嗎?等用完了,我會再拿回來還給你。”

張玥非常無所謂地嗯了聲:“這裡麵的東西隻要你需要用,都可以帶走。”

江瑟看她一眼,輕輕點了一下頭。

兩人一直聊到午飯將近,多是張玥在說,江瑟在聽。

俱都是些她與趙誌成的瑣碎事。

像是終於找到能說話的人,張玥說的口乾舌燥都沒停下話匣子。

臨彆時,張玥拄著拐杖,問江瑟:“江小姐,我和趙誌成的故事都說完了,你還有什麼想聽的嗎?”

“暫時沒想到還有什麼需要問你。”江瑟目光在她眼下的青影頓了頓,說,“你先好好養病,這兩份合同你可以留著了。”

她將帶過來的合同遞過去,張玥接過,卻沒看,繼續望著江瑟道:“江小姐,我希望你可以抓到那個人。”

她說這話時,是含著笑的,神色很平靜。

江瑟看了看她,跟著笑一笑,頷首說:“我會的。”

下樓時,一戶人家正好開了門,在家裡擺果盤,貼倒著的“福”。

大紅的菱形紙片,金粉壓一個粗糙的“福”字。

人世間一點尋常的福氣好似就這樣能到來。

江瑟回眸望了眼,剛剛出來的那道鐵門外乾乾淨淨,落滿灰塵的牆麵沒有半點張貼過春聯的痕跡。

自從趙誌成離開後,張玥想來已經很多年沒過過春節了。

她同餘詩英說好了明天要一塊兒去□□聯。

到時候多買一副吧,讓何苗給那道門貼上,她想。

第二日是一月二十六號,江瑟同餘詩英不僅買了春聯,還買了幾盆漂亮的水仙花。

江瑟把花跟春聯抱回公寓,給何苗撥了個電話。

那頭接得很快:“江小姐,怎麼這麼巧?我剛要給你打電話!你在家嗎?我正在過去富春街,師父給你準備了一份新年禮物,讓我過兩天見到你時給你。我想著你不是住在富春街附近嘛,索性今天就給你送過來。”

江瑟目光一凝:“什麼樣的禮物?你跟你師父什麼時候見的麵?”

何苗聲音輕快:“就中午呀,師父讓我過去陪她吃午飯,她也給我準備了新年禮物。我跟師父說好了,大年三十那晚到我家吃團圓飯,她答應了。”

江瑟抬手看腕表,快下午五點了。

想起最後一次見麵時張玥含笑的臉,以及讓她帶走啤酒時的態度,一個念頭劃過腦海。

“小苗,你打開你師父給我的禮物看一眼。”

“這不好吧,師——”

“快點!”

何苗心神一凜,停下步子,老老實實打開手裡的紙盒。

是一件漂亮的旗袍。

鳶尾花的藍,肩側一隻沒有腳的鳥,昂頭仰望,似是在等著一片湛藍天空。

她笑道:“江小姐,師父給你做了件旗袍。”

“旗袍上是不是繡了一隻沒有腳的鳥?”

“咦?這隻鳥還真是沒有腳。”

“哐當”一聲,水仙花從手裡墜落,尚未綻放的花苞陷入一片汙泥瓦礫,瞬間便被拔了根。

江瑟眼皮一跳,匆匆轉過身:“小苗,你快回去!快回去看看你師父!”

她撈起鑰匙,疾步出了門,邊跑下樓梯,邊拿出手機,正要撥電話,一個來電恰在這時切了進來。

江瑟看都沒看一眼便掛斷,撥打了120。

倫敦這會正是上午十點,陸懷硯望著被掛斷的電話,眉梢輕輕抬了下。

關紹廷緩步走入會議室,手裡端著一杯香檳,說:“那群英國佬不是應承了要同陸氏合作了嗎?怎麼還一臉嚴肅?”

他敲敲會議桌,笑道:“Linda說要給我們慶祝,現在就過去吧,免得她等得不耐煩。”

陸懷硯揉了揉眉心,將手機放回兜裡,轉身同關紹廷出了會議室。

這一路他都有些心神不寧。

他鮮少會這樣,上一回有這樣的情緒,還是韓茵自殺的那一日。

他望了眼灰蒙蒙的天,提起車窗,給江瑟又撥了個電話,這一次電話沒有被掛斷,而是轉入了人工語音。

黑色勞斯萊斯在關家彆墅停下時,電話始終沒有打通。

Linda從屋裡出來迎接他們,“我們Mia今晚有一場重要的演出,正在舞團裡嚴陣以待,中午隻有我們三個人慶祝了。”

關紹廷順著接過話,看向陸懷硯,笑說:“你剛來那天我說要你幫的忙就是這事兒。Mia今晚的演出對她來說十分重要,我爸媽他們趕不過來,隻能我們去給她捧場。我知你不愛看舞劇,但今晚你不正好沒事嘛,陪我跟Linda去看一場怎麼樣?”

陸懷硯掀眸看了眼牆上的老式掛鐘。

十二點了,江瑟與他斷聯了整整兩個小時。

“抱歉,我先去打個電話。”他看向Linda和關紹廷,“是個很重要的電話。”

他連大衣都沒披,拿出手機便去了花園。

山楂樹下,雪落紛紛。

陸懷硯先是給方商和李瑞都去了個電話,之後便繼續撥打江瑟的號碼。

這次手機“嘟嘟”響了三聲,終於接通。

陸懷硯正要說話,耳朵忽地入了一聲很輕的:“陸懷硯,我好像做錯了。”

陸懷硯聲嗓一卡,醞釀好的話語頃刻間散去。

須臾,他抬了抬眼,問她:“瑟瑟,你在哪裡?”

手術室外,江瑟望著亮起“手術中”的紅燈,沒應他的話,隻輕輕地說:“我該猜到她會猜到的。”

電話那頭,陸懷硯抿起唇角,又問了一遍:“瑟瑟,你在哪裡?”

江瑟緩慢垂下眼睫:“我在醫院,張玥自殺了,吞了好多安眠藥。”

她聲音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你說人為什麼一定要來醫院,我真的,討厭死了這裡。”

陸懷硯轉身朝屋裡走:“我現在就回去接你。”

他掛了電話,推開玻璃門。

關紹廷見他出去沒一會便回來,笑了笑,說:“怎麼這麼快?我剛說的——”

“抱歉紹廷,”陸懷硯打斷他,彎腰撿起搭在沙發上的大衣,“我現在必須離開倫敦,有些事要回去處理。”

關紹廷愕然:“這麼急?不是明早的飛機嗎?我特地挑這幾日——”

“Watson,”關紹廷一句話沒說完便再度被人打斷,Linda看著他搖了搖頭,轉眸看向陸懷硯,“是你那晚彈琴時想的人嗎?”

陸懷硯頷一頷首,上前擁抱Linda,給她一個貼麵禮,淡聲說:“有機會我帶她過來拜訪您。”

Linda拍拍他肩膀,慈祥應道:“一言為定,你快回去找她吧。”

從英國飛往桐城沒有直達飛機,陸懷硯搭乘的是集團名下的專用機,飛機抵達桐城時已經是27號上午。

因為搶救及時,張玥活了下來,但人依舊昏迷著。

江瑟與何苗守了一整晚,兩人都熬紅了眼。

八九點的早晨,整個城市仿佛將將蘇醒的巨獸,四處皆是吵雜的聲音。

江瑟站在窗邊,靜靜望著住院樓下那一片人間煙火氣。

門就是在這個時候被人推開。

男人身上的大衣沾滿雪花,他緩步走向她,望著她布滿紅血絲的眼,低聲道:“你需要睡覺,我已經安排好人照顧張玥,你跟我回去睡一覺,睡醒了我再送你回來。”

“陸懷硯——”

“聽話。”陸懷硯牽起她手,不由分說道,“張玥沒那麼快醒來,你先顧好你自己。”

江瑟冰冷的手被他的體溫緩慢浸染,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兩人僵持間,何苗揉了把因為乾掉的淚水而繃緊的臉,同江瑟說:“江小姐,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去睡幾個小時,再回來替我,我們跟上次一樣輪流照顧師父。總不能,師父沒醒來,我們先病倒了。”

江瑟靜默片刻,很快便點點頭,說:“我下午就回來替你。”

黑色轎車就在醫院大門等著,陸懷硯將人帶回了酒店。

套房裡的窗簾緊密合攏,透不入半絲光,整個屋子昏暗一片。

江瑟出門出得急切,連件外套都來不及披。她身上這件大衣還是在醫院時陸懷硯給她披上的,正要脫下,男人的手臂驀地從她身後纏了過來。

他將她緊緊箍在懷裡,下頜抵上她鬢角。

沉默片刻,他垂下眼睫,緩緩道:“我曾經也救過一個自殺的人。”

“瑟瑟你記住了,她們自殺不是因為我們做錯了什麼,也不是因為我們做得不夠好,從來都不是。”

“記住了嗎?”

男人的語氣平靜得仿佛一麵吹不皺的湖麵,語調和緩。

江瑟垂下眼,明明沒有哭泣,麵色亦冷靜,身體卻像是哭得抽不過氣的人一樣,在他懷裡狠狠抽搐了下。

仿佛有一團巨大的悲傷從心底蔓延至身體。

陸懷硯將她抱得愈發緊,滿室黑暗裡,他一字一頓地問:“江瑟,你記住了嗎?”

江瑟慢慢抬起眼睫,雙手覆上他箍在肩側的手臂,很輕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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