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九思為什麼在這裡?顧念震驚地揉了揉眼睛, 還以為自己看花眼了。
結果無論他怎麼揉眼睛,那個一襲深青襴袍的人都依舊在原地,還元氣滿滿地晃著手裡的白玉筆朝他打了個招呼,“顧司直, 早。”
更好笑的是, 他身後還站著兩個護衛, 雖然換了跟門口那位小吏同樣的打扮, 但一看氣勢就不像普通的小吏, 再看臉, 原來是昨天幫他抬凳子的那兩位。
怎麼回事?他怎麼會在這兒?顧念求助地看向旁邊的杜泠,滿臉的問號。
“經過清涼觀一事,小世子覺得我們大理寺辦案很,咳, 很能鍛煉人, 便請申國公向鎮東侯和大理寺卿打了招呼,暫時來我們履雪殿做個從八品下的評事,學習一下。”杜泠半垂著眼皮,一本正經地解釋。
顧念:…………
葉九思這是世子當膩了跑來體察民情了?
體察就體察吧, 未來皇帝、人家老爹和大理寺老大都同意了,也輪不到他一個小小司直說什麼。
可是那我坐哪兒?顧念轉了半圈都沒發現自己的桌案,又看向杜泠。
杜泠默默用手指了指, 顧念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才發現自己的桌案就跟那晚審訊葛十二的時候一樣,放在了年深的桌案旁邊, 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麾下說,你坐那兒方便。”正在用衣襟扇風的蕭雲鎧補充道,他臉頰和脖頸上都掛著薄汗, 風塵仆仆的,看樣子應該剛從清涼山趕回來。
顧念:………………
方便什麼,一點都不方便好嗎?還讓不讓人愉快的摸魚了!!!
顧念左看右看,發現跟誰換座位的可能性都不大,呆立半晌,隻得長歎口氣,接受了這個現實,慢吞吞地抱著滑板走向自己的新位置。
“少卿呢?”顧念看了空蕩蕩的主案一眼,人呢?小皇帝退位了,呂青還沒登基,這段日子除了特殊狀況不是不用上朝麼?
“…少卿去大理寺卿那邊了。”葉九思積極地搶著回答,郎差點脫口而出,說到半途,想到自己現在的‘身份’,才急急忙忙換了個稱呼。
估計是去跟馬巍講了然大師中毒的事吧?顧念點了點頭,把手上的滑板放下來。仔細想想的話,葉九思來了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以後在履雪殿裡,自己就不是品級最低的那個了。
“你拿的那個到底是什麼?”杜泠忍不住開口。他其實昨天就想問來著,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滑板。”
杜泠等人都好奇地圍了過來,顧念得意地給他們展示了幾個基本動作。
可惜,他靈活漂亮地操作沒等來人讚賞羨慕的眼神,卻隻看到臉懵。
“這是什麼,百戲表演?”葉九思不解地問。隻有百戲才會經常弄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和奇奇怪怪的動作。
“不,這就是代步用的。”顧念一頭黑線,堅決反對把滑板加入雜技幻術的範疇。
“代步為什麼不用馬?”葉九思真誠發問。
顧念:…………
“他不喜歡騎馬。”杜泠幫顧念找了個體麵的答案,然後調轉話題,意興盎然地慫恿蕭雲鎧道,“五郎,你要不要試試這個滑板?”
試就試,這不是很容易麼?
蕭雲鎧立刻站起身,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用這個東西需要注意平衡,身體微微前傾……”顧念怕蕭雲鎧貿然上去會摔倒,就想給對方講一下動作要領,蕭雲鎧根本沒有耐性聽完,迫不及待地就踏了上去。
結果重心習慣性後沉,沒兩步就摔了個四腳朝天。
還好他常年練武,身體訓練出來的反應比腦子更快,用手撐住了地麵才沒有摔傷。
“這玩意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蕭雲鎧拍拍身上的土,又目光炯炯地站了起來,鬥誌滿滿,似乎準備不‘征服’它不罷休。
葉九思和杜泠不信,分彆上去試了試,果然全都兩步就掉了下來。不過兩人身手都很敏捷,又有蕭雲鎧的前車之鑒,隻是踉蹌‘棄車’,倒沒有摔倒。
年深回到履雪殿,就看到他們個正熱火朝天地搶著顧念前一晚拿的那塊造型奇怪的板子,顧念本人則一臉悠哉地坐在桌案後麵托著下巴圍觀。
門口那個虎頭虎腦的小吏咳嗽了好幾聲,試圖提醒杜泠他們,可惜那位搶得太投入,完全沒聽見。
年深英俊的眉峰微微揚起,疑惑地道,“你們在乾嘛?”
人這才發現他站在門口。
“玩滑板,”葉九思把年深拽到滑板旁邊,又朝杜泠和蕭雲鎧眨了眨眼睛,暗示他們不要提醒年深玩滑板的秘訣,“郎,你快來試試。”
這有什麼好玩的?年深不解地看了看那人,抬腳踏了上去。
、二,一!
葉九思和杜泠人默契地在心裡倒數,滿懷期待地等著年深從滑板上狼狽‘摔‘下來的那刻。
結果對方輕鬆滑過半個大殿,然後漂亮地轉了個彎,瀟灑地停在自己的桌案前,“是這樣麼?”
葉九思&杜泠&蕭雲鎧:………………
這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少卿太厲害了!”顧念拿出以前在賽場追體育明星的勁頭,捧場地給自家老板鼓掌。
年深回來就差不多到了午膳時間,顧念來之前才吃過東西,根本吃不下,便意思意思留下份甜品,剩下的紋絲沒動,全都貢獻給了蕭雲鎧。
眾人埋頭吃飯,隻有葉九思意興闌珊的,大理寺後廚做的東西實在不合他的胃口,根本下不去筷子。
席間年深想起紙甲的事情,好奇地問了顧念一句。
“紙甲輕便堅固,造價低廉……”顧念把昨天跟葉九思說的又給年深他們擴展解釋了一下,最後總結道,“其實最適合紙甲的應該是水軍。”
“為什麼?”葉九思興致勃勃地追問。相對食物,他反而對顧念的話題更感興趣。
“江海之上,水汽濕重,鐵甲笨重易鏽,紙甲不但可以避免這個問題,甚至濕水之後韌性更好,防箭矢的能力還會增強。”顧念又詳細給葉九思解釋起來,聽得葉九思頻頻點頭。
將紙甲的話題告一段落,顧念便站了起來,他怕自己在這邊一直說話會打擾大家用餐,打算直接開工去一趟監獄,找嶽湎請教清音散的事情。
年深不放心讓他一個人過去,正準備叫蕭雲鎧陪他,葉九思主動請纓。
年深便順水推舟地同意了。
顧念跟葉九思以及那兩個扮作小吏樣的護衛,拿著年深的手函來到監獄,孫獄丞去吃飯了,正好牛二在,便將兩人帶了進去。
因為著火的緣故,嶽湎和那個護衛都臨時被安排到了重犯那邊。
現在是白天,光線稍微比昨晚來的時候好了一點,顧念發現重犯區其實也空蕩蕩的。想想也是,之前的犯人跑出去之後肯定大部分就離開長安了,負責抓捕的人天南海北的也撈不回來幾個,最近又沒幾個案子,牢裡自然空得很。
僅有的幾個犯人都是被間隔安排在牢房裡的,互相之間隔得老遠。
“牢房是特意岔開的嗎?”顧念隨意走進兩個沒有人的牢房查看了一圈。
“嗯,孫頭兒說反正現在牢裡空,這樣還可以避免犯人們吵架什麼的,清淨些。”
顧念又隨口問了些牢房的日常事項,幾人便來到了嶽湎的牢房前。
嶽湎的牢房特彆好認,因為門口還有兩個人在站崗。
“有事?”見顧念居然到牢房裡來找自己,嶽湎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要是案子還有什麼需要問的,直接提審不就好了?
“嗯,有事想請教你。”顧念把年深手函上的印鑒給門口的那兩個兵卒看了看,欲言又止。
“你們兩個,還有你,都稍微站遠點,顧司直有話要問他。”沒等顧念說話,葉九思就看出了他的為難,直接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兩個護衛把門口那兩位和牛二都‘禮貌‘勸退了十來步。
這臉生的評事哪兒來,這麼大架子?牛二抓了抓頭,不過顧司直他還是放心的,畢竟昨天年少卿也特意讓他去請人,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配合地站遠了。
“你遇到了什麼奇毒?”嶽湎想不出,除了關於毒藥的事情,顧念還有什麼可跟自己請教的。
“是關於清音散的。”顧念壓低聲音,“我想問問,死於清音散的人,是不是臉上都會有徐卯和了然大師他們那種奇怪的笑容。”
葉九思這會兒又從小霸王變回了乖乖少年的模樣,跟在顧念身後乖巧地聽著,並不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