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思揚是個聰明人,她這樣的稱呼意味著什麼,一目了然。
即便心裡也早就做好了她會再次拒絕的準備,褚思揚也依舊覺得心臟似是被一雙手緊攥了一下,有一瞬間的呼吸困難。
黎潯是真的和他之間把距離劃分的涇渭分明,連再額外多餘的解釋也沒有一句了。
其實褚思揚甚至希望她再多說一點兒,哪怕是說一些她和她那位“心儀之人”的事……
可是她沒有!
那是她自己的私事,而他……
就是個不相乾的外人。
僅此。而已。
這場對話,就又這麼無疾而終的告一段落,兩人繼續一前一後的朝廚房的方向走。
禪房小院那邊的青石板路上,駱霺帶著貼身侍婢正好散步經過,也盯著這邊看了許久,然後就抿著唇愉悅的笑了:“看來這個粗鄙的山野之人也並非全無分寸嘛,我就說嘛,攀龍附鳳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不過麼……要早知道她今天也會來,就該把信王殿下也請過來,那沒準還能有一場好戲看呢。”
上回在東宮,她的婢女是不在跟前的,這時候還一頭霧水:“那是誰家的姑娘啊?雖說是青天白日的,可是和外男單獨相處這也不太妥當吧?”
駱霺對旁人的事終究是興趣不大的,不耐煩的擺擺手:“走了走了彆看了,自家的事都還不夠煩的呢,你還有空去管不相乾的人麼。”
黎潯這邊也沒有在意身後,她和褚思揚之間清清白白的並無逾矩,她確實也沒當回事。
去廚房那邊打過招呼,報備了中午要留下來用膳的人數,褚思揚又付了些銀錢做飯資,兩人就仍是原路返回。
黎潯有意避嫌,和褚思揚之間沒什麼話說,不過褚思揚在這,她就隨時神經緊繃,倒是已經將駱家人也在寺裡的事拋之腦後了,結果心不在焉的剛從後院出來,就聽見遠處的荷塘方向傳來撲通一聲的落水聲,隨後那附近的人就亂起來,嚷嚷著“有人落水”和“快救人”之類。
黎潯向來是經而與之,不會主動去湊這種熱鬨的,可是他們要往前殿走,就要從那邊過,和褚思揚對視一眼就也快步走了過去。
在這最後一座偏殿逗留的人雖不如前麵的幾座大殿多,也有十來個人。
有人落水,自然就全驚動了,包括在附近的僧侶也都匆忙的跑了過來,一群人圍著那水塘周圍。
黎潯和褚思揚當時離得遠了點,過去的時候落水的人已經被撈了上來好巧不巧你的居然正是駱雪。
那荷塘裡底層淤泥很厚,好在是青稞熟悉水性,第一時間就跳下搭救,這時候站在岸邊的僧侶和男香客紛紛避嫌,幾個女香客七手八腳的把主仆兩個拉上來。
旁邊的地上還摔倒了個駱霺,那姑娘白著一張小臉兒,滿是惶恐的盯著落湯雞一樣的駱雪主仆,居然像是嚇傻了,這會兒還坐在地上沒爬起來。
“怎麼樣?沒事吧?”有好心的婦人已經脫下外衫給渾身**的駱雪遮掩。
這樣的天氣,落水還是很容易著涼感染風寒的,加上駱雪最近好像本來就病著身體不太好,這時候整個人都縮在地上瑟瑟發抖,仿佛隨時會暈倒一樣。
“阿彌陀佛,是敝寺招呼不周,快送這位女施主去後院的禪房休息吧。”旁邊的僧侶也一臉的惶恐和歉意。
這裡正亂著,外圍駱璟良的繼室夫人就帶了幾個丫鬟婆子急吼吼的趕來了。
卻原來是駱霺的那個婢女激靈,一看這邊出事就第一時間跑去前麵把駱夫人給請了來。
“怎麼了這是?雪姐兒這沒事吧?”她擠進人群,第一時間就脫下自己的披風趕緊給駱雪裹住了,一邊喊身邊的婆子:“快把這孩子抱去禪房換衣裳,可彆再著涼了。”
她身邊一個人高馬大的婆子一把抱起駱雪就要走。
駱夫人又轉向旁邊站著的僧侶道:“寺裡不是有醫僧嗎?麻煩小師父去請來,我家女兒這幾日本就染了風寒在身,可不能再病上加病了。”
“好好好。”小和尚趕忙答應著就直接跑了。
駱雪那邊卻眼神一晃,剛好抱著她的婆子從黎潯和褚思揚麵前經過,因為駱雪這身上都是泥水,挺臟的,褚思揚就下意識的抬手想護著黎潯往後避開些。
結果駱雪卻趁亂一把攥住了黎潯的手腕:“你是黎府的二姑娘吧?前兩日我在東宮宴上見過你,我記得你是會醫術的,能否麻煩……我不太習慣讓外人碰我。”
她這舉動挺突然也挺意外的,頗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
其實名門貴女,多是有些矯情和矜持的毛病的,尤其是這脈,確實也都避諱讓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去摸。
何況——
彆人不知道,黎潯心裡卻很清楚,駱雪這脈現在確實是不敢隨便給人摸的。
雖然她們兩個也不熟,但同為官眷女子,落她手裡確實是比讓醫僧過來更有餘地。
黎潯不敢管閒事,可駱雪卻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緊緊握著她的手腕不撒手。
駱夫人剛已經攙扶起了自己的女兒,這會兒匆匆走過來,這位一看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就盯著黎潯明目張膽的審視。
黎潯走不脫,而且她要拒絕駱雪也沒有什麼正當的理由,所以即便是再不想蹚渾水,也隻能勉強點了頭:“承蒙駱大小姐不棄,那好吧。”
駱雪得了她的準話,這才如釋重負似的鬆了手。
她身上濕漉漉的,抱著她的婆子不敢耽擱,趕緊就把人抱著往後院最近的廂房去。
黎潯和駱家的一群人一起站在院子裡等,駱霺看來是嚇得不輕,一手摟著駱夫人一邊默默地掉眼淚,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是她一樣。
丫鬟婆子幫著打熱水,青稞伺候駱雪洗乾淨又換了衣裳之後這才開門出來請黎潯進去。
駱夫人當然不肯放他們單獨相處,也跟了進去。
駱雪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還不時的蹙眉,顯然是真有些難受,黎潯在床邊坐下,伸手去捏她手腕探脈,這一探之下也頗為驚悚,因為她赫然發現——
駱雪的孩子竟已經流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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