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雲川那裡倒是還算鎮定,飛快的將東西接過去塞進了袖子裡,應承:“好。”
姬珩等他把東西藏好了,才又繼續往下說:“還有一件事,就是近年來南北兩邊的邊境都不甚安穩,戰事不斷,一旦起了大規模的戰禍,那麼除糧草以外最稀缺的就必是戰馬了。我知道小舅舅最近在致力於開辟西北的商道,那邊有幾個零星的小部落據說培育了不少的體力絕佳的良種馬,可以的話您就近在那邊建個馬場吧?”
曲雲川愣了愣。
過了一會兒,也依舊是點頭應允:“好。正好下個月西邊有一筆絲綢的大買賣要談,我親自去看。”
姬珩是他已故的姐姐留下的唯一的一點血脈了,不管姬珩要做什麼,哪怕他是要鋌而走險在刀尖上摸索試探,曲雲川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姬珩交代完這些,也不見怎麼留戀的樣子,頷首道:“就這麼幾件事,都托付給小舅舅了,回去的路上您也多保重,也代本王向舅母他們問好。”
“嗯,這些年走南闖北的,我也習慣了,沒事。”曲雲川拱手告辭,臨走,終於還是遲疑著又看了黎潯一眼。
黎潯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不過也沒主動挑起話題,曲雲川就轉身快步進了船艙,下到了裡麵的暗艙,過了一會兒從船側洞開的一道小門裡出去,上了停靠在大船另一邊的一條小船,順水而下,很快就混跡於來來往往的其他船隻中間,最後隱匿於河水與夜色之間。
戰風去岸邊接黎雲澤,想來是故意耽擱,還沒回。
姬珩帶著黎潯駐足在船尾遠眺,仿佛他就真的隻是來賞景遊玩的,表情閒適又輕鬆。
黎潯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往船尾這邊靠近這才忍不住的道出心中疑惑:“以前都沒見過你這位小舅舅。”
她指的,自然是上輩子。
古語一直有雲“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上輩子姬珩最終登臨至尊之位,成了當朝天子,按理說他是該提攜母族,賜爵封賞的,可是從頭到尾,曲家的人都沒有浮出水麵,要不是今天見了麵,黎潯甚至都不知道他母族那邊居然還有人在。
可是她又知道……
後來國中數次天災,民不聊生,姬珩都能遊刃有餘的應對,開倉放糧,救濟安撫百姓,保證國中不起內亂,乃至於後來他北上征戰,在明明國庫存銀緊俏的情況下也依舊糧草軍備富足,沒在這上麵吃過丁點兒的虧。
現在想來,這應該都是他母族的功勞。
姬珩的唇角依舊含笑,視線落在遠處的水麵上,眸色卻被濃重的墨色覆蓋,語氣淡淡的道:“小舅舅照拂本王,隻因他是本王至親,他求的本就不是功名利祿。何況這朝廷裡的水深,一旦他一腳踏進來,尊位與榮耀是有了,可同時腳下麵臨的又隨時都是萬丈深淵,何必呢?曲家本就是商賈人家,沒那麼大的野心和抱負。”
曲雲川不遺餘力的幫他,就僅僅因為他是對方的親外甥而已,而他始終也沒把曲家拉進這朝局之中,也是他對曲家做的最後的保全了。
黎潯這就有點不是很理解他今夜的作為了,想了想又問他:“你給小舅舅的那兩張圖紙,你叫他去開采私礦?”
囤糧養馬,這些在民間小規模的進行無可厚非,可照黎潯的估計,曲雲川的行事規模肯定早就超出了朝廷應允的範圍,這已經是很冒險了,而私人開采礦藏就更是朝廷明文禁止的,一經發現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
姬珩收回視線側目看她,瞧見她眼中憂慮之色,就又洋洋灑灑的笑了:“商賈人家最是重利,鋌而走險這不都是尋常事麼?”
這話自嘲的甚是明顯,顯然就是故意打馬虎眼來岔開話題的。
黎潯也識趣,知道他不想深談此事就也不打聽了,不過姬珩這個小舅舅的現身卻讓她突然有點兒好奇起他的母妃來,就又問道:“以前好像極少聽人提及母妃的事,她是怎麼樣的人,小舅舅有說起過嗎?”
姬珩還沒滿月的時候他生母就病逝了,這個黎潯是知道的,可就是他這個素未謀麵的母妃的紐帶關係,卻能叫一個遠在千裡之外的麵都見不了幾次的小舅舅數十年如一日的為他赴湯蹈火,當牛做馬?
這情分,實屬難得。
姬珩見她好奇,便有些得寸進尺。
他從船尾的欄杆那直起身子,麵向黎潯張開了雙臂:“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來,讓本王抱抱,哄得本王高興了就說予你聽。”
黎潯其實約莫能感覺到見麵了曲雲川之後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現在調笑起來也不過都是掩飾罷了。
她盯著他看了兩眼,然後就當真是乖巧的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姬珩唇角揚起,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來。
黎潯這邊腦袋才剛要蹭到他胸口,就被人一扯胳膊,一把拽開了。
倉促的一回頭,就看黎雲澤居然已經上了甲板,眼神要吃人一樣的盯著姬珩。
就在黎潯擔心他彆一拳頭直接打過去的時候,又聽後麵有人輕笑著走了過來,回頭一看——
同來的居然還有懷王姬琮。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