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時候,祭都裡的魔開始多了起來,分散在各個街道上,全部穿著一樣的黑色服飾,都朝至高點看去,而在上麵,兩邊延展出來的圓台上各站著兩個長老,那裡繞著一圈骨杖,骨杖的頂端是骷髏頭,兩眼眶中冒著青幽綠光,外圍的八根柱子上的珠子的光也變亮了很多。而在這中央的祭壇上,葉淩江的身下,是一個凹刻的圖騰,看不出具體模樣,邊上還有一些似乎綴飾的石雕,都如獸貌,且閉著眼睛。
當葉淩江躺上去之後,那些石雕的眼睛開始一個一個睜開,隻差最後一隻的時候,有人提醒道:“魔君大人,可以開始了。”
楚雲川看著他懷裡的花,從身後那人遞過來的玉盤上拿來了一樣東西。
上麵刻著雕龍的紋路,精致細膩,他慢慢抽開,映著的光閃爍在了葉淩江的瞳孔中,讓他忍不住閉上了眼。
是匕首……
“祭祀儀式,開始!——”
下麵無數的魔族馬上停止了歡呼,一個一個都站好了原地,虔誠地閉上了眼,雙手合十,在想著親人、祖先、摯友,他們在另一邊的古戰場上拚死搏殺,在永遠的無月之夜死去,又被怨念支配,痛苦地做著已經毫無意義的事情。死者猶逝,無所謂歲月更替,滄海桑田,生者卻還有感情,想要他們能夠從那般詛咒的戰鬥中解脫,可以得到救贖。
可以的話,也想在最後的時刻能夠再見上一麵。
他們口中念著咒語一樣的東西,四周空曠,使得產生了回音,從上方往下看,整個祭都都是掛滿了紅燈籠的詭異樣子,站滿了一群如同雕像似的魔族,在它們的照耀下,他們的臉也是紅紅的,卻慢慢有了一些鬼綠色的光火出現在他們身邊。
“爺爺!我終於見到你了!”
“彆再繼續了。”
“下輩子我們繼續做最好的朋友。”
“已經過了三千年了。”
“爹,娘……如果……如果你們不來看我也沒事,一定要投胎去啊……”
葉淩江不能轉頭,看不到那些場景,他的眼睛一直在看著楚雲川,連眨也不眨,但他聽見了那些人高興的話語,知道這祭祀確實是為了千年前死去的亡魂而進行,甚至真的有效,不是做做樣子。但他還是不信楚雲川會這麼做,用自己的命去驗證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事情。
可是,當那陰涼的感覺從手腕上劃過,痛感也隨之而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無法呼吸了。
血液並不是像珠粒一樣冒出來,而是湧出來的,以他手腕所處的圖案位置開始,慢慢地流向其他地方,將青銅色的凹槽處都填上了赤紅色,他躺在上麵,就像一朵絕望的花,被血勾勒。
他動手了……
“這樣放血太慢了,直接插入心臟不好嗎?”洛封走到他的身邊,和楚雲川如出一轍的冷血,“反正他一定得死,才能完全將她召回。”
葉淩江的唇開始發白,聽到這話,身體就算不能動,也開始戰栗了起來。
他身上的忘魂幽蘭的花瓣開始浮動,像三魂七魄一樣各有不同,葉淩江似乎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體會,在他的上空好像隱隱約約也被這樣的藍色所熏染了,似煙似霧,慢慢擴散又慢慢凝聚,最後形成了一個女人的樣子。
蒼白的臉,銀色的發……
和楚雲川一樣的眼神。
停珩:“瀾衣……”
“……!”
所有在這裡的人都露出驚訝的麵貌。
連破魂原本也隻是看好戲的心態,卻被這個情況所震撼。
沒想到,那是真的!
葉淩江隻能移動著眼珠,看到他們的樣子,最後還是停留在了傷害自己的人的身上。
楚雲川……
楚雲川已經完全不再看自己了。
他母親,真的回來了嗎……
那是,他的母親嗎……
葉淩江從來沒看過他那樣的表情,震驚、害怕、喜悅、渴望……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了臉上……
瀾衣浮在上空,和那花瓣一樣,似乎是半透明的,還帶著藍色的色調,她看到祭壇上的葉淩江,神色忽然有些悲哀,然後輕輕撫上他的臉,靠近了一些,看起來是在吸取他的精魄,對他感到需要。
那隻手……好溫柔……好冰冷……
葉淩江失血開始變多,有些精神萎靡。
圖騰已經被鮮血填滿,開始染上葉淩江身上的白袍,雖然瀾衣一句話都沒說,但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有些明朗了起來,不再那般虛無縹緲,隻是,似乎還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了。
洛封的表情也變得很不一樣,他趕緊道:“你還在等什麼?快讓他死,隻要他的血放完,她就能完全活過來了!”他也怕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會被搞砸,所以都想衝上來自己動手了,可是,沒有那把匕首,殺了這個人類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你不會舍不得吧?”
楚雲川手中的匕首正在滴血,停懸在他自己的身邊,葉淩江祈禱著他能良心發現,及時收手,而他確實好像開始猶豫了,可是很快,他又忽然抬起手來,眼神寒邃而可怖,將匕首對準自己胸膛的位置。“你多慮了。”
“永彆了,葉淩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