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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殘桃端著藥進屋。
“殿下,該吃藥了。”
這大概是她在夏國的最後一碗藥,明日出發後,一日數十裡,煮藥的水,大概就不會再用夏都之水了。
清謠端過藥,咕嘟咕嘟,三兩口喝完。
苦澀的藥汁讓她表情都皺到一起,得虧以前吃多了苦,最苦的勁頭過去,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待她吃了蜜餞緩過勁,殘桃說了一個讓她有些意外的消息。
“啟稟殿下,夏官陸之意求見。”
“他來做什麼?”
清謠皺眉。
“而且什麼時候,後宮還能讓外男隨意出入了?”
“宮變後,夏國內侍死傷大半,缺處暫時由禁衛與夏官補上。”殘桃說道。
清謠點頭:“原來如此。”
殘桃又道:“那夏官不過金丹期修為,如對您不敬,下者自當為您斬之。”
“放心,他不是這樣的人。”
殘桃心中微動,試探道:“殿下何出此言?”
清謠淡定:“他素來貪生怕死,不會乾光明正大刺殺這種事的。”
殘桃:……那感情好。
她不再阻攔,示意人族侍女將陸之意引上來,自己侍立在清謠身後,以冷厲目光望著大膽求見的男子。
而乍一看陸之意,殘桃心中微沉,頓時警覺起來。
萬物修行化形便是為了接近傳說中的神靈之貌,越是接近完美,便證明越是去蕪存菁,修為精湛,因此審美本質共同。
化形上,人族身為萬物靈長,天生人形,相較妖族、仙族需要不斷修煉去蕪存菁更有先天優勢,族群平均顏值更高。
但麵前年輕人,即使在人類中也算是極為出挑。
如此儀容出色的年輕人,在殿下臨行前求見,意欲何為?
清謠注視著殿下的陸之意,彎了彎唇角。
青年身著朱紫官袍,身姿筆挺,眉眼清秀明朗。行動間,一派中正的凜然正氣,正合華陽派路數。
——殘桃頓時更警惕了。
清謠沒有察覺殘桃的針對殺意。
她一月前曾想過,與陸之意若能私下再見,定要恨聲斥責他的負心,質問他過去種種,難道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可近幾日,生死經曆幾回,對此倒也看淡了些。
她就想知道,自己臨行前,陸之意堂而皇之的見她,究竟意欲何為。
陸之意端正行禮。
他的餘光從侍立的殘桃身上收回,那侍女的修為至少突破金丹,而且妖族出身,淵辭必定十分重視清謠,才會派出如此強者屈身侍奉。
“自殿上一彆,下臣心中一直憂慮公主安危,如今當麵得見,總算放心。”
清謠平靜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直說吧。”
陸之意輕聲:“下臣知道過去種種……”
“長話短說。”
再次被打斷,陸之意卻不急不惱,他甚至希望清謠能表現得更生氣些。
因為越生氣,就說明她越在意,越放不下。
一個放不下舊情的妖族寵妃,對他日後發展大有益處。
“在下是來獻藥,以及備上送彆金的。”他眸露自然擔憂,“公主心疾未愈,而妖族局勢複雜,公主此去不知何時能夠返鄉,大殿下掛懷,因此……”
清謠乾脆:“這裡跳過,你直接說條件是什麼?”
陸之意道:“自然生長的老參已不多見,這根百年老參價值千金。”
“說條件。”
陸之意沒有張口,看著殘桃。
“沒事,殘桃姐姐負責監護我的,不在場淵辭會擔心。”
冷靜如陸之意,也不由怔了一瞬。
他重新斟酌談判策略:“公主有安排便好。眼下人心思定,大皇子順應民意監國,與尊上同心戮力,勢必能使大夏與妖族重建兄弟之盟。”
“父子之國。”清謠糾正,露出微笑,“你家殿下之前許諾的是兒皇帝。”
旁邊的殘桃險些沒繃住表情,公主說得這話說得刁鑽。
但殿下素來寬容溫柔,卻不知這男子是何處得罪了公主,才叫她如此不給麵子。
她當即正色,重新露出凜冽表情。
“……是,此中禮儀,之後會有禮部官員處置。”
陸之意含糊帶過去:“但如今,還有些人不服管束,且多為華陽餘孽,朝廷難以鏟除。”
“哦,所以你們需要淵辭幫你們殺人,但淵辭不搭理便宜兒子,是麼?”
事關主君顏麵,陸之意再次含糊:“大抵如此。”
“知道了。”
清謠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陸之意眼睜睜看著殘桃將老參收走,卻沒有絲毫表示,忍不住道:“公主,我聞先賢多以禮尚往來為上。”
清謠心平氣和地與他講道理。
“陸學士,你見過幾個人,收一次禮就辦事的?”
“你當然可以不送,但尊上寵愛珍貴,僅此一家,彆無分號。”
“日後我在妖族,你可以多送幾次,多有往來。次數多了,誠意也就夠了。”
這話說得實在不像樣,毫無體麵可言。
陸之意先是心中慍怒,她就這麼平白收了上千金加一棵珍貴老參,這如何讓他與大皇子交代?
他正要據理力爭,忽然意識到清謠言語中另一層含義。
送禮。
是否意味著……她暗示他們,以送禮為遮掩,建立聯係秘密渠道?
他收起心中不滿,拱手稱好,隻是心中多少有些複雜。
這滿口生意,頗有心計的清謠,又有何處與他記憶中羞澀的九公主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