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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辭雙眸微眯, 那一瞬間門,氛圍幾乎凝固結冰。
蜃巫更恭謹地垂下頭,姿態似是恐懼柔順, 但看不見他臉上神色。
“此話怎講。”淵辭平靜道。
“幾日前, 下者曾於戰場上有幸得見尊上,那時便察覺到巫術氣息。”
蜃巫說道, “之後偶有聽聞九殿下之事, 兩下對應,心中有些猜測。”
“你在信中言論, 倒不像是猜測。”
蜃巫恭順道:“下者既為墨魚族使節,自當為其排憂解難, 如今墨魚族已感懷尊上恩威, 將賊首處死交出,並上下反正,隻盼尊上看明順民心意。”
“這也是下者此行出使的心願所在。”
淵辭對墨魚族的人心並不在意, 隻是聽蜃巫這副頗為講究的話,不由抬眸瞥他一眼, 生出些興致。
這種軟話,妖族風氣肯定是寧死都說不出來的。
既然生出興致,淵辭也願意多說句話, 譬如——
“你沒有與本尊商量的餘地。”聲音輕緩又平靜。
沒想到蜃巫竟也十分順暢地接上了這句話。
“那要如何做,才能取悅尊上?”蜃巫恭順道,“解開困擾尊上的這道巫術麼?”
淵辭:……
大妖臉上淺淡的笑意瞬息消隱無蹤, 顯得冷酷莫測起來。
蜃巫是世間門少有的通透人,但即使是他,也猜不出此刻淵辭的心意。
魔頭寵愛那人類公主是肯定的,但當他知道自己內心的一切遲疑憤怒抗拒都是巫術作用的結果後, 他又會做什麼?
委實說,直到現在,蜃巫都還不能理解那人族公主坦誠信件內容的用意。
是被嚇破膽,決意坦白從寬,賭魔頭放她一命?
還是覺得巫術高深,淵辭對她感情深厚?
總不會是另有依仗吧?
可她的依仗究竟是什麼,才能比他這個繼承正統巫術的蜃巫更加有分量?
內心如此亂七八糟地轉了一圈,蜃巫抬眼發現淵辭居然還沒有絲毫表態意思,不禁越發嘀咕。
這是高深莫測給自己加壓力?還是巫術作祟,對那公主情深,不願解除巫術?
那公主有恃無恐……或許還真有其道理。
“尊上,因巫術催生的感情不過是空中樓閣,當您解除巫術的瞬間門,便會發覺,一切山盟海誓,都隻是詛咒束縛。”
“而執念解開,天地皆寬。”
蜃巫徐徐說話時嗓音低沉平緩,蒼老而溫和,極有說服力。
而魔頭顯然被他這番言語觸動了。
因為一直麵無表情的淵辭在瞬間門深深蹙眉:“你說本尊待她情深?”
蜃巫:不是麼?
魔頭那一瞬間門的反應讓蜃巫幾乎懷疑自己的記憶出了差錯。
不過瞬間門他就意識到,沒有哪名強者願意被這樣說——自己由於潛意識對魔頭的惡劣印象,不小心表現出了真實態度。
蜃巫立即改口:“這隻是巫術蠱惑的結果,下者失言,未做分清,尊上恕罪!”
淵辭神色陰晴不定,垂眸凝視著蜃巫,因為沉重的壓力,半晌後,老者額頭鼻尖都浮現出細微的汗珠。
——他的修為無法抗衡淵辭的靈壓。
刁難折辱弱者不會給他帶來絲毫愉快,發覺蜃巫支撐不住後,淵辭便淡淡轉開目光。
他平靜道:“這個巫術究竟是什麼來頭,與本尊講講吧。”
*
這是一個平靜的清晨。
墨玉已經不被允許在她身邊侍候,臨時提拔的是個眼生的妖族侍女,做事倒是勤懇,就是膽子很小,清謠估計她是被淵辭敲打過。
——嘴上說墨玉之事一切儘在掌握,然而真的再安排人時,淵辭卻做得格外小心了。
他就是嘴硬得不行。
但輕快的吐槽並沒有在她心中停留多久。
“墨魚族的使團已經來了麼?”她問侍女。
“如此軍情機密,下者不知。”侍女守口如瓶,堅持少說少錯的方針。
清謠覺得無趣,其實淵辭昨天便提過這事,她現在說起,多少有點排遣無聊的意思。
這新來的侍女,實在不如墨玉殘桃二人生動,甚至比羊蒻都要寡言怯懦。
她無聊發呆,侍女出去見了個人,再回來時,表情便格外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