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穗看著外觀同家裡一模一樣的食物秤,心裡一驚,詫異於周時予來做客、竟然把家裡秤都帶來。
不顧周老爺子頻頻回頭,男人不緊不慢將瓷碗放在秤上,數據清零,再用木勺從電飯鍋中舀米飯,達到既定重量才停下。
做客還搞特殊實在不好,盛穗正尷尬時,就見周時予將她那份放在一旁,又取來一隻空碗在秤上,重複剛才動作。
不讓她難為情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見人遲遲不上桌,周老爺子不滿拍桌叨叨:“菜都要涼了,你怎麼還在折騰?以前怎麼沒見過你活的這麼精細?”
周時予端著瓷碗在盛穗身邊坐下,將米飯少的那份放在她麵前,四平八穩地接下老爺子的怒火:“劉醫生上周給我打電話,說您平時肝火太旺。”
“最近少發些脾氣吧,就當為自己的身體著想。”
周老爺子聞言眼睛一瞪,眼見就要發作,身旁的李管家及時打圓場:“盛小姐,聽說您要來,老先生特意讓人燉的西洋參烏雞湯,滋補功效很好,您要嘗嘗嗎。”
盛穗受寵若驚:“好的,勞您費心了。”
“一句話的事,”周老爺子聞言臉色緩和些,對著孫媳婦倒沒甚脾氣,“下次你過來,提前告訴李管家想吃什麼,免得做好不愛吃又浪費。”
來往幾句交談,盛穗大約摸清周老爺子嘴硬心軟的脾性,三句不忘數落周時予、時而又訓一句林兮,都是因為兩位後輩鮮少來拜訪,林兮工作纏身情有可原,周時予則擺明是態度問題。
盛穗能敏銳察覺到,周時予回到周家後,仍舊如常般溫聲細語,卻總給人堤防與緊繃之感,甚至連那份溫文儒雅,都隱隱帶著幾分攻擊性。
席間門,男人在訓話中默默給盛穗剝蝦;盛穗幾次委婉說她可以自己來,對方都表示沒必要再弄臟一人手,全程旁若無人。
周老爺子見此倒沒甚反應,反而對麵的林兮眼神逐漸古怪,幾次欲言又止,末了隻是給周熠夾菜喂飯。
後來連盛穗都察覺異樣,在女人又一次投來注視目光時,忍不住抬眸對視,就聽周時予在旁笑著淡淡道:
“請問林小姐,也需要人幫忙剝蝦嗎。”
風情萬種的女人唇角僵滯,彆過視線繼續哄兒子,始終不和周時予對視:“哪裡,還不是看周總和周太太感情好,羨慕就多看兩眼。”
“......”
一頓午餐吃的有驚無險,飯後周老爺子起身,喊周時予跟他去書房談話。
等到關門聲響起,林兮便提出想和盛穗去後院散步消食。
盛穗看出對方有話著急傳達,兩人將周熠交給管家照顧後,一同從長廊走去屋外草坪。
兩人邊走邊聊周熠在學情況。
說起上次兒子失手推人,林兮話鋒一轉:“上次小熠出事,我正在山裡拍戲沒信號,錯過盛老師電話,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盛穗猜對方不單是為道謝,將話題引向核心人物,“我和周時予多虧那次才認識,是我該謝謝你。”
果然,林兮聽完神色越發複雜,凝眉糾結許久,才下定決心般問她:
“周健斌有嚴重暴力傾向這件事,你知道嗎。”
三字名和周時予口中的“那個男人”對應上,盛穗點頭,沉默片刻後輕聲:
“你是想問,周時予有沒有打過我,對嗎。”
她看得出,林兮對周時予有顯而易見的防備。
或者更準確來說,是懼怕。
男人哪怕無意靠近,林兮身體都會下意識護住周熠,更彆提飯桌上特意坐在對麵、連對視都做不到。
這是曾受過暴力傷害,身體自發產生的自我保護機製。
盛穗停下腳步看人,口吻輕柔客氣卻堅定:“謝謝您提醒,但他沒有這樣對我。”
林兮沒想眼前女人看似柔柔弱弱,說話如此直接,反倒有些無措:“我沒這個意思,就是周時予有時給我感覺,和他父親太像——”
“但周時予不是他父親。”
盛穗鮮少說話打斷彆人,但林兮本意為善的話聽來實在刺耳:“毫無根據的罪名判定,對他來說很不公平。”
林兮鳳眼望著她幾秒,被說服後笑了笑,主動道歉:“你說的對,可能是我今天看到他戴皮帶,人就變得神經兮兮的。”
“......”
-
不顧周老爺子再三發脾氣挽留,從書房出來後,周時予很快就提出要帶盛穗離開。
男人甚至懶得找借口,直白表示不願和其他人同住屋簷下。
直到兩人告彆上車時,盛穗還在苦想下午和林兮的對話。
多數人不願將過去傷疤翻開給人看,盛穗如此,林兮也同樣。
女人目的隻是善意提醒,沒必要向初次見麵的陌生人袒露過往,盛穗則更不會打探他人隱私。
她莫名在意的,是林夕隨口提起的“皮帶”,放在當時場景下,不言而喻是曾讓她遭受暴力的用具。
周時予說過,他從來不用皮帶。
高頻出現的關鍵詞讓答案呼之欲出,可男人昨晚收下禮物的溫和笑容、甚至不忘調情的表達喜愛,讓盛穗又始終無法確定。
她總不能開門見山地問,“你父親是不是用皮帶打你”。
路上如此想著,盛穗在回程路上時,不由偷偷多瞄了幾眼,周時予腰上她送的皮帶。
直到車穩穩駛進獨立停車位,安靜一路的周時予才解開安全帶,轉頭看她。
“穗穗,你已經盯著那裡看很久了。”
男人一語道破盛穗自以為掩飾很好的偷窺,笑容溫和有禮:“請問周太太,是對我的生理構造有任何疑問嗎。”
“......”
盛穗由衷佩服,周時予是如何能用最閒雅斯文的姿態,說出最曖昧不清的語句,且字字足以讓她方寸大亂。
以至於她幾次想認真寬慰對方、都被周時予無比精準的躲避、再反過來倒打一耙。
有時她甚至要分不清,周時予是旁敲側擊她不要多事、還是男人真的不在意。
就好比現在,她急於想弄清送皮帶是不是犯錯,默念不要太直白,支吾半天才試探道:“我們結婚不久,大概我有很多地方,還不夠了解你。”
她謹慎措辭:“如果有什麼地方做錯,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聞言,周時予眯著眼沉吟片刻,在盛穗殷切眼神中,抬眉問她:
“你想多了解我麼。”
盛穗忙點頭。
“好。”
一如既往的從未拒絕她請求,周時予後背重新貼靠在座椅,側轉看向盛穗的同時,關掉車內車外的宿友照亮明燈。
地下車庫頂燈昏暗,部分視覺被奪後,餘下感官變得格外敏銳。
半晌,盛穗聽見有很輕的衣料與車座位摩挲聲響起,是旁邊的周時予隨意扯了下領口,窸窣細碎聲不斷。
主導權的天平再次向男人傾斜,密閉昏暗的空間門內,哪怕周時予不言不語,隻是鏡片後的黑眸沉靜而誘蠱地深情望著她,盛穗都能清晰感受到心緒攪亂的躁動。
盛穗還不服輸,最後一次嘗試:“我——”
“長夜漫漫,穗穗想從哪裡開始了解呢。”
“車裡、家裡、還是臥室露台?”周時予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分明是順著她的意思,卻能輕易將話題帶回他想要的情景,不緊不慢將盛穗拉入陷阱的同時,還不忘討巧賣乖,
“你知道的,我對你向來言聽計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