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回景安宮的時候,賀惜朝正在書房裡寫字。
他瞄了一眼問:“惜朝,你在做什麼?”
“寫信,我來宮裡都三天了,得給娘報個平安。”賀惜朝說著放下了筆,將墨跡吹乾,折起來,小心地放進信封裡。
他手邊還有一份信,上麵的落款是魏國公,蕭弘瞧見了於是問:“惜朝,你這寫的是什麼?”
“你的近況。”賀惜朝隨口答道。
蕭弘聞言瞪了瞪眼睛,有些難以置信,見賀惜朝視線撇過來,他勉強壓下那股背叛的酸怒問:“外祖都支持蕭銘去了,你還在為他辦事,把我的境況都告訴他,你什麼意思?”
賀惜朝抬了抬下巴說:“質問隊友的時候能不能先求證一下,看看信,否則我會覺得你很蠢。”
蕭弘噎了一下,覺得有道理,於是他快速地看了一眼,發現信裡說的都是旁人都知道的那些,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歉說:“對不起,惜朝,誤會你了。”
賀惜朝點了點頭,“第一次我接受你的道歉,下一次咱倆就掰了吧。”
“這麼嚴重?”
“沒有信任的團隊,走得越遠,死得越快,為了小命,趁早撤。”賀惜朝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並不生氣,也不帶著奚落,雲淡風輕,卻不動不搖,他是認真的。
蕭弘看著賀惜朝清澈透亮的眼睛,心裡被觸動了一下,擲地有聲保證道:“不會了。”
“我相信你。”賀惜朝展開笑容,腦袋一歪,對著他手裡的信紙問,“既然看了,發現什麼了嗎?”
蕭弘聞言臉上露出困惑之色,再一次看信,最後凝重地說:“外祖拿你娘威脅你,讓你隨時跟他彙報我的情況,是不是?”
“還不算笨。”賀惜朝稱讚了一聲,“不過他倒並非對你有壞心,隻是想看看你還有沒有希望罷了。”
蕭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魏國公的打算,雖說作為龐大家族的掌舵人,站隊之前觀望一下,選擇更有潛力之人支持無可厚非。可這樣如牆頭之草左右搖擺卻讓蕭弘還是感到被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要變得強大。”蕭弘握緊拳頭眼神堅定。
賀惜朝眉尾一揚,滿意,“來,說說清正殿裡什麼情形。”
今日天乾帝早早地將奏折批完,然後看向黃公公。
黃公公從袖中掏出一疊紙張,恭敬地呈到禦前道:“皇上,匠人已經將解法畫在紙上,老奴詢問過,莫奈何式樣極多,大皇子手裡這個叫十二鎖,已經很複雜了,是前些天工匠新出的花樣。大皇子喜歡玩這些小玩意兒,所以都是第一時間送到景安宮去的。”
呈給帝王的,那圖紙解法畫得就非常清楚,天乾帝一看其中關鍵鎖扣,便成竹在胸了。
原來如此,他微微一笑,著手拚湊,不一會兒就呈現完整的一個。
他把玩著這個莫奈何,問:“弘兒呢?”
黃公公回道:“半刻鐘前大皇子已經出了景安宮,估摸著馬上就到了。”話音剛落,殿門口的小太監進來稟告,“皇上,大皇子求見。”
天乾帝坐直身體,“宣。”
這一聲較平時稍顯洪亮,可見不隻蕭弘期待,就是天乾帝也想迫切展現一下父親的實力。
蕭弘看著天乾不緩不急地一個一個將零件整合起來,最後形成一個完整的莫奈何,怔住了。
他呆呆地盯著那個莫奈何,很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天乾帝端起手邊的茶杯,略有得意地一笑,“弘兒,怎麼,看傻了?”
蕭弘抬手將莫奈何拿到手裡,上麵還帶著天乾帝手心的溫度,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抬頭,他發自內心地說:“父皇,您真好。”
不是因為天乾帝教會了他解法,而是為了他,哪怕不會,也特地尋了法子,這個用心,讓蕭弘感動。
蕭弘的反應讓天乾帝極有成就感,臉上的神情都是輕鬆愉悅的,說話都是難得的溫和,“那學會了?”
蕭弘自然早就會了,不過他還是請求道:“您再給我演示一遍行嗎?”
那必須行,天乾帝這次動作更慢了,甚至還講解了起來,特彆是其中的關鍵步驟,說了三遍,真是少有的耐心。
這種父子倆挨得極近的機會,曾經的蕭弘根本不敢奢望,卻不想原來其實很簡單。
他是爹啊,作為兒子為什麼不能靠近?
這話賀惜朝說了很多遍,直到現在蕭弘才理解。
蕭弘很珍惜這個晚上,有些不想回景安宮,可已經放了淑妃一次鴿子的天乾帝卻想去後宮走走。
蕭弘於是便問:“父皇,兒子以後得了新的,還能再請您幫忙嗎?”
天乾帝應了,看蕭弘瞬間展開的笑臉又覺得不能太順著他,於是板起臉訓斥道:“整日儘玩這些旁門小東西,讓你好好念書,有沒有放在心上?”
說起念書,蕭弘的眼睛一下子就飄了。
一看到他這幅德行,天乾帝頭疼了起來,“上書房幾日沒去了?”
蕭弘垂著頭說:“師傅講得沒意思。”
天乾帝冷下臉訓斥道:“徐直乃是經學大儒,學問極好,你能聽他講課是你的榮幸,還能由著性子喜歡不喜歡?明日就去,否則就收了你宮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啊?”蕭弘震驚了。
天乾帝瞧他一臉被雷劈的模樣,心裡舒暢,可麵上冷笑道:“既然如你的願換了伴讀,賀惜朝要是不能讓你學好,也趁早讓他回去。”
此言一出,蕭弘立馬妥協了,“彆彆彆,兒子明日就去,彆讓惜朝走。”他還是為賀惜朝辯解一句,“兒子不會讀書,跟惜朝沒關係,他將來還要考狀元的。”
“知道就好,滾吧。”
蕭弘再也不敢留戀,麻溜地滾了。
天乾帝罵了一頓,心情舒暢,回頭對黃公公道:“通知造辦處,打出新的莫奈何先送到這裡,回頭,各樣式都尋一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