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門口傳來一個急聲,“老爺,不好了,官兵來了!”
話音剛落,門被一把踹開,一股寒風裹著雨絲吹進書房內,徐直渾身一哆嗦,看著屋外凶神惡煞的官兵帶著火把,臉色刷白。
“奉旨,捉拿罪人徐直,立刻帶走!”
那一瞬間,徐直知道自己完了。
隨著他被押解而走,桌上那幅欣賞了半天價值連城的畫也一同被人卷起,送進了宮。
同一時間,天乾帝如往常那般批閱著奏章,神色如常,而魏國公卻跪在下麵已經有半刻鐘了。
他年紀不小,身體有些吃不消,可更煎熬的是天乾帝對他熟視無睹的態度,就這麼讓他跪著。
自從魏國公府出了皇後,出了皇妃,有了皇子外孫,他作為國丈,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狼狽地跪上那麼長時間。
魏國公心裡駭然,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從蕭弘杖二十開始,他從賀惜朝的信中就知道了始末,第一個念頭,他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隱隱有些擔憂,生怕芳華宮又做了什麼。
淑妃自然不承認,回信不知,然而此刻,他已經不敢想了。
這個時候,有人走進來稟告道:“啟稟皇上,徐家已經查抄完畢,全家下了大獄,聽候發落。另外,查抄過程中發現此物,請皇上過目。”
天乾帝抬起眼睛,黃公公接過捧到他的麵前,是一副畫卷。
天乾帝展開一半,輕笑了一聲,然後合起來交還給黃公公,說:“給魏國公瞧瞧,不知道認不認得。”
“國公爺,您認一認。”黃公公到了魏國公跟前,打開畫軸。
魏國公抬起頭,見著這幅畫,頓時心中一涼,伏地求饒道:“請皇上開恩。”
千山雪原圖,是淑妃的陪嫁之物。
“看來朕沒冤枉她。”天乾帝淡淡地說,接著一問,“魏國公可知曉此事?”
魏國公慌忙道:“臣不知!皇上,臣不知!臣若是知曉,斷斷不會讓此事發生,請皇上明察!”
天乾帝點點頭,“這,朕信。都是外孫,不管是弘兒還是銘兒,將來……與你魏國公都一樣。不過,魏國公府也不是隻有你一人,總有旁人生出心思來。”說到這裡,天乾帝臉色頓時一冷,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茶盞脆響,他憤怒道:“朕是信任她,才將弘兒托付給她,朕是信任魏國公府,才讓弘兒時常去走動。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朕的信任,弘兒的信任,當我們父子是傻子嗎?”
“臣管教不嚴,罪該萬死。”
“是罪該萬死。”天乾帝收了怒氣,冰冷冷地說,“魏國公管教不嚴,德行有虧,停兵部尚書一職,罰俸三年,從今往後禁止魏國公府女眷出入宮闈,下去吧。”
魏國公閉眼深深吸了口氣,“謝主隆恩。”
他緩緩地起身,跪得有些久,身體歪了歪,差點站不穩。
“來人,扶著國公爺。”黃公公吩咐著,一個內侍匆匆而來,攙扶住他。
魏國公擺了擺手,“多謝公公好意,臣自己能走。”
人生百態,世事無常。
之前還在洋洋得意,覺得自己手段高明不為人知的時候,下一刻便能被狠狠地抽上一巴掌。
淑妃捂著倒臉在地上,頭上朱釵摔飛出來,頓時雨打桃花,亂了發髻。
天乾帝麵色冷然如霜,銳利目光像要刺穿她一般,淑妃從來沒見過他這麼震怒的時候。可以說,天乾帝自從登基,大權收攏之後就再也沒有親自動手過。
此時,淑妃的身體跟心一同在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害怕過,她甚至覺得天乾帝一氣之下想要活活掐死她。
“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對付一個十歲的孩子,賀玲瑩,你的心是毒蛇盤踞的嗎?”他將那副千山雪原圖扔到淑妃的麵前,畫軸滾開,露出半幅畫來。
淑妃瞬間瞪圓了眼睛,內心冰涼刺骨,一切已無可爭辯,她知道完了。
“朕曾經說過,讓你好自為之,看樣子你是當做耳旁風了。”天乾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既然如此,就彆怪朕不講情麵。”
“不,皇上,臣妾錯了,臣妾萬死不辭,求您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再給臣妾一次機會,隻一次機會。”淑妃跪地哭求道。
天乾帝卻不為所動,“這話朕三個月前就聽到過一次,朕也給過一次機會,可你沒當回事。”
淑妃流著兩行清淚不住地搖頭。
“去妃位,降為嬪,收後宮主事之權,命蘭妃全權管理,暫居芳華宮……”
淑妃一聽,身體頓時一軟,她匍匐向前,抓住了天乾帝的衣角,“不,皇上,求求您,看在三皇子的麵上,銘兒的麵上,饒了他生母吧!”
天乾帝氣笑了,他彎下腰,危險地說:“你還敢提銘兒?你可曾想過這麼做,讓朕如何看待銘兒?他將如何麵對朕,麵對他的兄長?”
淑妃發絲淩亂,滿眼慌張,“不是,皇上,都是臣妾的主意,他那麼小,他什麼都不知道。他一直最欽慕皇上,努力進學,常常苦讀深夜,都是為了讓皇上滿意,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皆是臣妾的錯。您千萬不要遷怒他!”
“隻是降你位份,沒有送進冷宮,這已經看在銘兒的麵子上,不過你這麼一說,朕倒是擔憂起來。”
淑妃一愣,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隻聽到天乾帝道:“銘兒現在還小,心思單純,可要是一直跟你這樣惡毒的母親在一起,耳濡目染,就不知道會被帶壞成什麼樣子!他跟弘兒的關係已經惡劣,兄弟之間不該如此,所以……明日起,著人將景福宮整理出來,賜予皇三子居住。”
淑妃完全傻了,她呆呆地看著天乾帝,忽然,她跪直身體,接著重重地磕起頭來,發出砰砰的響聲。
“請皇上收回成命,銘兒太小,他離不開母親啊,皇上!臣妾發誓,再敢對大皇子有任何不敬,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求皇上彆將銘兒帶走,求皇上收回成命啊——”
不一會兒,淑妃的額頭已經青紫。
正在此時,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跑進來,蕭銘邊哭邊跪在淑妃身邊,求道:“父皇,兒子不要跟母妃分開,求您不要帶走我,求您饒了母妃吧!”
“三皇子怎麼會在這裡?”天乾帝銳利的目光一下子刺向門邊,他眉間深刻,怒氣翻滾道,“好,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來人,將芳華宮上下的奴才都拉出去杖斃!”
此言一出,所有的宮人都紛紛跪下,磕著頭哭喊求饒。
淑妃尖叫一聲,“不,求皇上開恩,求皇上開恩!”
蕭銘完全呆住了,不知從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抱住天乾帝的腿,“父皇,饒了雪靈姑姑吧,是兒子,是兒子一定要要來找母妃,不要殺人,不要!”
“皇上要罰就罰臣妾吧,臣妾認了,雪靈她們伺候我多年,您殺了她們,如斷臣妾手足,您於心何忍啊!”
天乾帝冷哼一聲,“你也知道不該遷怒,可你讓徐直做什麼,明知道弘兒護著賀惜朝,故意讓他頂撞,惹朕發怒!”
淑妃閉上眼睛,跪坐在地上,似失了所有力氣,她說:“臣妾錯了,臣妾不敢了,皇上開恩……”
“父皇,不要……”
天乾帝看著滿臉淚痕,驚懼不安的蕭銘,整張臉充滿了矛盾,最終他一聲長歎,心有不忍,“暫時就留著這幾條命吧。”
“謝皇上開恩!”
“謝父皇開恩!”
“銘兒已經七歲,也該獨自生活。景福宮照舊收拾,三日之內搬過去。”說完,天乾帝不等她們哀求,便抬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