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瞥了她一眼,淡聲道:“彆以為離了老主子,收了一點小恩小惠,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過一個奴婢,你跟她們有什麼區彆?”
這她們便指代著地上的兩人。
夏荷咬唇,兩手悄悄地握成拳,她深吸了一口氣道:“嬤嬤說的沒錯,心懷不軌之人就不該在這裡。奴婢是一個卑賤之人,所做無非聽從主子的命令,跟嬤嬤其實沒什麼兩樣。奴婢現在在安雲軒,幸得惜朝少爺賞識,管著這一畝三分地,便不能讓主子失望。這兩個人,少爺看她們不順眼,就不能在安雲軒呆下去。”
“長者賜,不敢辭,惜朝少爺可是秀才老爺,這等道理總是懂得吧?”顧嬤嬤脖子一抬,往前一站,“大齊以孝悌為先,惜朝少爺今後入朝為官,若是傳出不敬長輩之嫌怕是有礙仕途,這個後果你個丫頭能擔當的起嗎?”
夏荷聞言憤憤道:“嬤嬤這話就有意思了,合著若是少爺鐵了心不留這倆人,這不孝不悌就得人儘皆知,這是嬤嬤自己的話,還是代表了二夫人?”
“好一個刁鑽的丫頭,竟敢攀扯主子!”孫嬤嬤怒道。
“二夫人是主子,本少爺就不是嘍?”
賀惜朝從書房裡轉出來,他的身後跟著春香,一看就知道這丫頭看對方來勢洶洶,去報信了。
“少爺,奴婢沒用,這點小事都沒辦好。”夏荷朝賀惜朝欠了欠身。
賀惜朝看向孫嬤嬤和顧嬤嬤,見她們沒動,忍不住笑了,“看樣子,兩位嬤嬤是等著本少爺給你們行禮呀!”
孫嬤嬤跟顧嬤嬤僵了僵臉皮,一同福身,顧嬤嬤道:“少爺勿怪,是老奴太生氣,夏荷這丫頭仗著您的寵愛,作威作福,老奴一時間便失了禮數。”
“禮數?不是口口聲聲指責本少爺不敬長輩,教我做人嗎?我還以為說這話的不是個奴婢,而是二夫人跟老夫人本人呢!論作威作福的本事,夏荷還欠缺了一些。”賀惜朝淡淡地瞥了一眼夏荷,“學著一些,彆給本少爺丟人。”
“少爺教訓的是,奴婢自當以兩位嬤嬤為楷模。”夏荷誠懇道。
“惜朝少爺,老奴也沒說錯。”顧嬤嬤作為二夫人身邊的掌事嬤嬤,自是看不慣他,便道,“任何有規矩的人家,哪家晚輩不是對長輩恭恭敬敬,惜朝少爺自從到了府裡,麵對老夫人,二夫人,說頂撞就頂撞,伶牙俐齒氣病了老夫人多少回,如今憑著任性,李家夫人賜的人也說不要就不要,可曾將國公府的名譽看在眼裡,長輩放在眼裡?也就老夫人,二夫人仁慈,不與計較。”
賀惜朝看著顧嬤嬤那不忿的模樣,點了點頭,夏荷往前一站道:“說到規矩,國公爺跟前的賀祥都跟少爺恭恭敬敬,顧嬤嬤又是仗著什麼身份對少爺大呼小叫。任何有規矩的人家裡,主子們的禮數先不談,奴婢以下犯上卻是放哪兒都得重罰的。”
顧嬤嬤氣地雙眼冒火,一個黃毛丫頭都敢對她說重罰,她倒要看看難不成賀惜朝還能真將她怎麼樣。
賀惜朝今日窩了一肚子火,正沒處發泄,他笑眯眯地等著,眼中殺機一現之時,孫嬤嬤一把拉住顧嬤嬤,笑道:“二夫人不知道說過多少了,你呀,這執拗的脾氣就是改不了,少爺再不是,豈是我等能夠說的,回去,自己找二夫人責罰吧。”
彆看安雲軒小,可在這國公府裡還真是特殊的存在,無他,就因為魏國公的重視。
賀惜朝要是抓了不敬的罪名在魏國公麵前鬨一鬨,顧嬤嬤難道以為魏國公會手下留情?
有點可惜,賀惜朝的確很想殺雞儆猴一下,況且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不過算她們識趣,“行了,不就是兩個人嗎?不僅我這兒有呀,大堂哥那邊也收下了,覺得怎麼樣?”
顧嬤嬤深深吸了一口氣,穩定情緒回道:“兩個丫鬟知情知趣,大少爺自然是覺得好。”
孫嬤嬤也勸道:“惜朝少爺也彆一味地往外推,兩個丫鬟而已,您先使喚使喚,若是不好,再發落了也行呀,也能給李府一個交代。”
賀惜朝沒搭理孫嬤嬤的話,隻是點頭,“堂哥用的好,我就放行了。夏荷,把身契給顧嬤嬤,讓這兩個也一同伺候堂哥去,就當做我這個做弟弟的一片心意。另外,既然是我院子出去的,你有空去照看照看,彆地兒都沒站穩,人就不見了。”
賀惜朝此言一出,夏荷差點噴笑出來,連忙將將人的身契塞進顧嬤嬤手裡。
“惜朝少爺,這怎麼能行!”
“怎麼不行,我是沒有堂哥的好定力,這倆漂亮姑娘杵在眼前,我哪兒還有心思看書呀。要是因此耽擱了考不進舉人,這好心送人過來的那位,以及苦苦勸著留下的兩位,是不是良心過意不去了?”賀惜朝譏嘲地一笑,“外祖母都說了,咱倆是兄弟,一家人,互相該幫襯,請堂哥將我這兒的紅袖添香分擔了吧,多大點事。”
賀惜朝懶得掰扯,轉身回房,不過走了一半,他又忽然回頭,帶著一絲冷意道:“若是還不帶走,我得跟祖父好好聊聊兩位背後的彆有用心了,滾。”
夏荷看著顧嬤嬤不情願地將兩人帶走,輕籲了口氣。
而賀惜朝則走進了李月嬋的屋子,李月嬋正坐在窗前,看著他。
“娘都看到了吧,您的一步退讓,兒子得花多大的力氣才能麻煩丟出去。”
“惜朝,娘對不住你……”李月嬋眼睛一直都是紅的,如今有沁了水。
可賀惜朝看得太多了,心腸不免麻木了一些,“院試馬上就到了,若真傳出我不孝不悌的話來,功名說不定還真沒了。”
李月嬋驚了驚,隻見賀惜朝疲憊地揉了揉鼻梁,“這幾天我都沒有好好看書,儘忙著這些瑣事。娘,宮裡頭我步步為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我本以為回家能鬆快一些,可好像比在宮裡都累。”
“惜朝。”李月嬋伸手撫著賀惜朝的眉間褶皺,“娘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了,以後都聽你了,好不好?娘心疼你……我本來想來幫幫你,可是我反而讓你擔心……”
賀惜朝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放在臉頰上蹭了蹭,然後笑道:“娘,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我如今還能做什麼事?”李月嬋問道。
賀惜朝眼裡流露出羨慕,說:“彆人都能穿娘做的衣裳和鞋子,我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