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兒?”
蕭弘將笑容一收,正色道:“兒臣在。”
這不是挺正常的嗎?天乾帝納悶著,然後說:“你可有異議?”
蕭弘連忙搖頭,“沒有。”
天乾帝看了看蹙眉不解的謝閣老,又瞟了眼蕭弘,忽然想起昨日的那份折子,不禁了然地一笑,“既然沒有,那便散朝吧。”
天乾帝一走,按照往日蕭弘也立刻拍拍屁.股走得飛快,可今日他有些猶豫,視線下意識地往謝閣老而去,見後者也在看他,不禁連忙展開了笑容。
然後謝閣老走過來了。
“英王殿下。”謝閣老抬手拱了拱。
蕭弘立刻回禮,“閣老。”
“殿下似有話要對老臣說,還請不吝賜教。”謝閣老也懶得再猜,直接問蕭弘。
蕭弘撓了撓頭,有些難以啟齒,因為賀惜朝警告過他不要插手,可他就是有那麼點不放心。
“這個麼……”蕭弘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謝閣老微微一笑,“老臣事務繁忙,又年紀大了,實在沒那個心力猜測您的意思,便請殿□□諒老臣一二,若是老臣能幫得上忙,自然為殿下分憂解愁。”
謝閣老說的真誠,蕭弘也就不猶豫了,他恭敬地行了禮說:“謝閣老,邊貿那份折子是我跟惜朝一同商議的結果,讓謝師傅呈給父皇也是我的決定。要說歉意,我更為愧疚。而惜朝,雖然他從未與您直接接觸過,可六年來對您一直敬愛有加,他說過您是他最尊敬的長輩。然而卻因為我讓您傷心,他一直都很內疚。他說過不管如何打罵,不管認不認,受您指點便是您的弟子,一輩子尊您為師。所以……蕭弘請求您,原諒他這一回吧,您有任何不滿蕭弘願一力承擔,實在深表歉意。將來蕭弘若有能力,定回報謝家寬容之恩。”
蕭弘說完,又抬手施了一禮,然後輕吐一口氣,坦蕩蕩地看著謝閣老,眼裡帶著期待和懇求。
京城內外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對他的伴讀愛護有加,可今日謝閣老卻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那份情誼。
他很意外。
天潢貴胄見的不少,幾乎都秉持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行事作風,犯錯讓手下頂缸的比比皆是,敢勇於承擔的卻鳳毛麟角。
更何況這種借力而上偏於計謀的手段是賀惜朝的風格,而蕭弘顯然更喜歡勇敢而上,直接抗。
謝閣老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即使這樣,蕭弘也擔心賀惜朝會受到謝家刁難,希望能將這份怨懟轉移到自己身上。
昨日賀惜朝才來的謝家,今日蕭弘就一反常態起來,謝閣老回想起來蕭弘那笑容裡其實充滿了討好的意味。
其實情誼不情誼,無非“為你著想”這四個字罷了。
他輕輕一歎,“殿下此言,老臣記住了,也望殿下不要忘記才好。”謝閣老眉目舒展,溫聲道。
賀惜朝願意為如今的蕭弘儘力籌謀,可將來若有一日蕭弘大權在握,是否還能記得今日的情誼,卻不得而知了。
皇家最難得的便是真心實意。
蕭弘連連點頭,“閣老放心,我蕭弘說話算話。”
謝閣老回來的時候,賀惜朝正給謝二講解數學題,他算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好多年不碰的東西,現在要一一記起來,實在有些難度。
不過不管如何,站在巨人肩膀上哪怕隻想起個一星半點也是超脫時代的東西,兩人一起研究探索倒也樂趣無窮。
晚飯後,賀惜朝隨著謝閣老進入書房,將他整理的筆記呈上去。
謝閣老看了看道:“之前隻當你狂妄,區區舉人也想出書指點科考,要知道科舉出題多根據主考官的喜好變化,中不中也並非才能有差,迎合考官也是一個關鍵,如今看來是老夫想左了。”
賀惜朝整理出來的與其說是四書五經的注解,不如說是答題技巧,滿滿的乾貨。
將考題分門彆類後,再細講各種題型的解題思路,並不涉及具體的內容理解。
院試,鄉試不管考什麼內容,出卷子的形式也就那麼幾種,針對各種形式,他特意做了歸納總結。
而像這種技巧,一般不會廣為流傳,都是師徒傳授,為的是避免競爭對手。
像謝家自己就有一套做題規則。
“其實有名師指點並不需要我這份資料,主要是為了那些靠自我鞭策,一步一個腳印起來的寒門子弟,將來少走彎路罷了。老師,您覺得可行嗎?”賀惜朝問。
謝閣老笑道:“冊子都預定出去了,如今還來問老夫可不可行,豈不是晚了?”
賀惜朝眨眨眼睛,馬上順杆往上爬,“那您可得指點我,有些地方學生怕犯忌諱。”
謝閣老看著手裡的初稿,忽然覺得他這個學生跟彆人不太一樣,他不屑於君子的淡泊名利,對權力的渴望毫不掩飾。可是對學問知識並卻不自私,那些在他人看來無比珍貴的經驗和心得,有人問,他就答,一點也不忌諱分享。
這種矛盾讓賀惜朝顯得分外獨特,他行事自有一套規律,似乎並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
“惜朝。”
賀惜朝疑惑地看向謝閣老,隻聽到他說,“三日後休沐,見見你的幾位師兄,行拜師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