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事情。”
“兒子調了府兵,那晚隨大理寺去了秋園。”蕭弘道。
“這是朕的旨意,除此之外?”
蕭弘訕笑道:“調離詹少奇離京。”
天乾帝點了點頭:“還算老實,是賀惜朝求你的?”
蕭弘沒敢反駁:“表姐向惜朝救命,惜朝請求我第二日想個辦法讓詹少奇暫時回不了府。”
“向賀惜朝求救?”天乾帝輕笑了一聲。
蕭弘指了指自己:“事實證明是很明智的選擇,以惜朝的為人,不會坐視不管。第二天魏國公就派人以大舅母生病為由將表姐帶回府了,接下來,您就都知道了。”
“賀惜朝後來沒牽扯進來?”
蕭弘搖了搖頭:“誰叫除名了呢,他倒是想管,不過外祖那麼自負的人,怕也不願意的吧?”
魏國公是什麼樣的人,天乾帝也清楚,向來不願多得罪人,可是,若是真豁出去了,也就無需旁人插手了,更何況是個除名之子。
“朕知道了。”天乾帝說著就要從地上站起來。
蕭弘連忙扶著他起身,送到禦案後坐下來,他收起嬉皮笑臉,認真地說:“父皇,惜朝被除名的時候,他離開前曾對魏國公說過一段話,具體的我也記不清楚了,不過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什麼是家族利益,是忠孝兩全的名譽,清正廉潔的門風,保家衛國的信念,是上上下下所有族人一起贏得的口碑!不是光嘴上說說而來的。”
天乾帝聞言看著蕭弘,後者也正望著他,一雙黑眸不見任何閃爍:“思及皇家臉麵自然也不是彆人給的,更不是靠逼迫著臣子咽下委屈才成全的,該是每個宗親子弟自發維護才是,任何以此為借口,掩蓋罪行,蔑視國法的恰恰才是不將皇家榮譽放在心上之人,您覺得兒臣說的可對?”
他說完遞上了幾本折子,是剛順手從地上撿回來的。
天乾帝接過,翻開來,然而每一本都是對溧陽長公主和詹少奇的彈劾,看那些嚴厲的字眼,天乾帝不禁長長一歎,又心煩意亂地關上了折子。
蕭弘站在旁邊,看得真切。
黃公公端著茶進來,小心地擱在帝王的手邊。
“詹少奇還有多久到京?”天乾帝忽然問。
黃公公小心地說:“後日應該就能到了吧。”
天乾帝端起茶來之時,他抬起頭看向蕭弘,終於問道:“弘兒,若是你,殺不殺?”
蕭弘抿了抿唇,一時之間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人皆有私心,兒臣與溧陽姑母不合,怕是給不了您任何意見了。”
天乾帝手一頓,驚訝地看著他。
蕭弘笑了笑:“五年前王氏女落水,廣傳西安伯府小姐身體有疾之事,兒子還記得。另外秋園名冊之中,涉及多位大臣勳貴,兒臣可不認為姑母隻是為了招待這些與詹少奇同好的貴客。”
此言一出,天乾帝頓時沉了臉色,目光銳利起來。
這時,門口小太監稟告道:“皇上,淳老親王、廣親王、平郡王、昌平長公主等宗親求見。”
蕭弘一聽,頓時聳了聳肩,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對天乾帝道:“那兒臣先告退了。”
這些人來乾什麼,蕭弘知道,天乾帝也知道。
“兒子去大理寺瞧瞧那些讓刑部尚書看了能辟穀三天的東西,長長見識。”
溧陽長公主雖囂張跋扈,人緣不算好,也不算壞,可畢竟是宗親一員。
打斷骨頭連著筋,不隻是外姓大家,就是皇室之中也如此講究。
皇家宗室高高在上,若是因區區平民獲了重罪,思及自身,就都坐不住了。
所以這些都是來求情的,請求從輕發落。
而用的理由就是皇家臉麵。
然而這向來無往不勝的利器在今日卻恰恰踢到了鐵板,天乾帝雖然沒有動怒,然而卻說了一句話。
“皇室臉麵若是用來掩蓋一樁樁的醜聞,你覺得朕是遮還是不遮?究竟誰在給朕丟臉啊?”
*
這件事實在太大了,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
那些在裡麵玩樂的人固然可惡,然而罪魁禍首更讓人唾棄!
市井街坊,衙門捕房,所有人提起溧陽長公主和詹少奇都是一陣唾罵和詛咒!
沒有任何一個權貴像他們這樣如此不把百姓的命當成命,把人當人!
賀靈珊作為詹少奇的妻子,本該是一同受指責的。
然而魏國公當堂一陣痛哭後,這緣由經朝臣傳回家中,再從內宅擴散開來,不到一日已是全城知曉。
人們反而同情這個高門貴女起來。
跟個惡魔一同生活八年,那豈不是身在煉獄八年。
想想曾經賀靈珊出現在人的笑容,從未說過一句委屈和對公主府的怨懟,不禁令人一陣心酸。
若不是魏國公忍無可忍,怕是還得再來八年,十八年……這簡直令人不敢讓人想象。
聽說在被魏國公接回來之前,賀靈珊差點死於詹少奇之手。
聽說回了國公府之後,又被大夫人帶上了清幽禮佛之地青蓮寺。
聽說傷得狠了……
聽說……
不過昨晚倒是有人看到她們回來了。
這下,賀靈珊曾經的閨中友人紛紛坐不住,相約前來探望她,然而卻沒見到人。
隻是魏國公府閉門謝客,這更令人一陣唏噓。
但是第二日,賀靈珊居然出現在醫館裡,探望那些從秋園之中被解救出來的人。
她一身素淨,天氣逐漸炎熱,可脖子上卻係著一根絲巾,似遮掩著什麼。
她臉上脂粉未沾,儘顯蒼白之色,然而一雙眸子卻清澈透亮,眉宇間帶著希望和堅定道:“世人皆道我命苦,然而和真正苦命之人相比,這點苦又算的了什麼?他犯下的罪孽雖並非我願,然而我作為詹少奇的妻子,卻難辭其咎。”
她說完站在這些可憐人之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這一聲遲來的歉意,不足以表達我萬分之一的愧疚,隻願能給我機會,彌補諸位的傷害。”
醫館之中,所有的大夫病人,看守的官差,還有可憐這些人送來各種東西的善人,甚至心存憐憫的書生都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人覺得她故作姿態,沒有人會遷怒與她。
賀靈珊猶如一株被斑駁的殘葉蘭花,即使被摧殘,被傷害,依舊倔強盛開,她握著一位虛弱姑娘的手說:“生命珍貴,不論曾經遭受什麼,都不要輕言放棄。往日種種讓它如煙消散,我願與各位姐妹一起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好好活著,堅強活著,上天仁慈,會給我們一條出路的。”
在詹少奇被押解進京這一天,賀靈珊善良的美名正在京城中傳播開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