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京城是難得的大晴天,豔陽高照,乾冷乾冷的。
薄時衍帶著湯幼寧,偕同母親與兩位表妹外出置辦年貨。
大街上多得是一家子共同上街買東西的,新衣裳新鞋子,還有各種食物屯糧。
吃食一類,攝政王府自有莊子與其它商鋪送來,新鮮好物,陳管家親自盯著呢。
薄時衍帶著女眷,直接去了天寶閣。
天寶閣每月會給一些大戶人家送上新品,以供挑選。
不過,它這麼大一座樓,首飾存儲良多,送去的樣式畢竟有限,更多人喜歡自己過來挑選。
琳琅滿目,種類繁多。
湯幼寧還是第一次踏入這種地方,她逛過的鋪子,兩隻手都能數出來。
天寶閣在京城名聲響亮,有上下三層,樓裡寬敞又氣派。
那匾額龍飛鳳舞,用了金漆。
半年多以前,湘宜幫忙描了新首飾的花樣,秦婆子拿著來這裡定做,還要融掉舊銀飾。
否則根本買不起天寶閣的一根簪子。
而現在,掌櫃的端了好幾個托盤過來,供她挑選。
“德容夫人,湯娘子,二位瞧瞧,可有看中的?”姚掌櫃笑嗬嗬詢問。
攝政王府的女眷太少了,從來都算不上大主顧。
不過這會兒來了這麼多位,應該會關照關照他們的生意吧?
畢竟,這位湯娘子可是攝政王的寵妾。
天寶閣的口風緊,這幾個月定時送首飾去王府供湯幼寧挑選,對外誰也沒透露半句。
在高門大戶之間做生意,最要緊的就是閉上嘴巴。
人家府上給誰買首飾,買了多少,誰多誰少,一個字都不能往外提。
姚掌櫃自己心中有數,對湯幼寧客客氣氣的,不敢有半分看輕。
當然,他沒忘了這位德容夫人,凡事以她為先。
付氏從來不是喜歡穿金戴銀之人,在南堯的時候就頗為素淨。
現在挑了根金簪,過年時添幾分喜慶便夠了。
她扭頭打量湯幼寧,道:“年輕小娘子,不妨多佩戴些飾物。”
托盤上好幾樣腕間的首飾,付氏拿起給她試了試。
湯幼寧的皮膚白,又不是那種骨感乾癟的身材,什麼首飾都能撐起來。
試過之後,白玉鐲和金臂釧皆是極好,便是一串看似簡單的絲藍水晶珠串,在她手腕上都顯得晶瑩奪目。
付氏不禁犯難了,原本想替她挑一挑,現在覺得……全都合適。
一旁的薄時衍看著,道:“既是不同花樣,可以換著戴,全部包起來。”
姚掌櫃一聽,喜上眉梢,連忙叫小夥計過來幫忙,伺候起來更為殷勤。
不愧是攝政王府,雖說以前關照不多,但往後,府裡有女眷,可就不一樣了!
果然,不僅是手鐲臂釧,就連耳飾、發簪發釵,薄時衍一開口,都是往多了買。
每一樣來幾件,甭管是什麼金銀珍珠瑪瑙,看上去款式不同,那就換著戴。
湯幼寧沒什麼主見,還不擅長拒絕人,全都被薄時衍一錘定音了。
把姚掌櫃高興地見牙不見眼,成交件數多達幾十,樂顛顛地送了一套上好的藍玉茶具。
南堯薄家家底豐厚,付氏也不是小氣之人,看薄時衍這樣大方,並未多說什麼。
不過回頭,給夏氏姐妹二人跟著多挑了兩樣。
原本是準備跟夏家親上加親的,現在眼看著沒戲了。
大過年的讓人小姑娘跟著上京一趟,總得多補償一些。
夏明純與夏明曼都猜到了姨母的意思,因此,得了好幾樣新首飾,也沒能高興到哪去。
她們無功而返,過完年就要回去南堯了。
即便心裡不高興,也不敢表現出來,更不敢對湯幼寧放肆。
往後兩家還是親戚,把人得罪死了,回去後定要被家裡人責罵。
出於種種原因,今日這趟上街,氣氛說不上多麼熱烈,倒還挺和諧的。
湯幼寧成為了收獲最多的那人。
至於成衣鋪子,是不需要去逛的,因為尋常小娘子的衣裙,對她來說都不合身。
胸圍要放寬,腰肢又要收緊,改來改去,還不如直接讓緗雲紡的繡娘們動手。
還省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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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薄時衍讓付氏帶著兩位表妹先回去。
他讓苒鬆改道,去了樂安坊東坪街,原本在那裡選好一處宅子給湯幼寧待嫁用。
雖說她決定回去湯家,但這個地契還是被劃給了她。
薄時衍領著湯幼寧過去看看。
空置已久的房屋,每年會修整一次,裡麵隻有一些簡單的家具呈設。
她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裝飾它,也能把它當做自己的娘家。
湯幼寧多少有些被觸動到,“王爺,你真好。”
湯家沒有爹爹之後,就跟她沒關係了。
她在那裡,比外人還要不受待見。
雖說現在有人撐腰,嫡母不敢對她怎麼樣,但湯幼寧卻不想與她產生交集。
不喜歡的人,那就遠離,就這麼簡單。
“你知道本王的名字?”他挑眉看來,讓她改口,一次也沒試過。
湯幼寧眨巴著眼睛,與他四目相對:“薄時衍。”
然後她的臉蛋就被揪住了,“連名帶姓,你可真是不客氣。”
誰沒事會這樣喊對方?莫不是對他有意見?
“我知道啦……應煊,應煊!”湯幼寧捂住自己可憐的肉肉。
“知道就好,”薄時衍鬆了手,道:“以後記得改口。”
她鼓著臉,小聲嘀咕:“虞娘子就這麼叫你的。”
突然把角落旮旯的虞素音給拉出來,薄時衍似笑非笑:“你倒是好記性。”
那是湯幼寧第一次聽說他的字,當然記得。
她也不知道這會兒怎麼突然想起這人。
並且,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那次在宮裡,虞娘子為何要跟你說自己是完璧之身?”
“你說呢?”
薄時衍沒料到,這個小呆子不僅記性好,反射弧還超級長。
湯幼寧睜著一雙杏眼,視線落在他身上,沿著腰腹處往下遊移……
她明白虞素音的意思了,那句暗示是在勾引他。
“虞娘子想跟你做冊子上的事情。”湯幼寧揪起小眉頭,可惡啊。
“她想有什麼用,無關緊要之人……”薄時衍都懶得提起,伸手把人拉到跟前,低頭道:“我隻想與你做冊子上的事。”
“很想很想……”
湯幼寧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太大了,我害怕。”
薄時衍輕咳一聲:“多謝誇獎。”
“?”什麼?
她愣住,不明白這人在暗自得意個什麼勁。
看過宅子,兩人轉道去如意樓吃飯。
如意樓以酒水出名,它裡麵什麼酒水都有賣,其中包括女子飲用的果酒、花液酒。
薄時衍自己酒量不行,不過記著湯幼寧還挺能喝,去買上幾種,過年給她放肆一回。
點好的菜肴熱氣騰騰呈上來,店家得知他們想買酒,特意溫了幾杯給嘗嘗味兒。
此處的酒盞是淺口圓碟,上手溫熱,酒水入喉微酸微澀,而後泛起甘甜,果然很不錯。
湯幼寧覺得挺好喝,連著嘗了幾種。
“行了,混著喝太多樣容易醉。”薄時衍按住她的小手。
湯幼寧舉了舉手中的酒碟,道:“這才兩口就沒了。”
這麼點,怎麼會醉呢。
“不許喝了,過年給你喝。”
薄時衍讓小夥計把這幾樣都來兩壇,結賬後一塊帶走。
今天湯幼寧停了藥,晚間陸謙顏給她診脈,調整藥方,這才讓她嘗嘗酒味。
湯幼寧聽了,便暫且作罷,她又不是小酒鬼,不過感覺滋味新奇,並沒有多喜歡喝酒。
“還沒牛乳好喝呢。”
她最喜歡的還是甜甜的奶香味。
薄時衍讓把酒水撤下去,給她換了熱牛乳上來,澆上白桃汁,滿滿的果味。
小姑娘都偏愛這種。
飯後,兩人繼續在街上逛了逛,手牽手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湯幼寧從小沒有什麼玩伴,親戚朋友更是屈指可數,甚至大部分時間她是一個人吃飯的。
她喜歡這樣熱鬨的街頭,充滿煙火氣。
人們在買賣年貨,商販滿大街吆喝,雙方就著價格問題相互扯皮。
每個人都忙著自己手頭的事情。
也有那種閒著到處晃悠的,以及年輕小夫妻,牽著手上街。
湯幼寧兩人容貌出眾,在路上沒少被打量,甚至是賣手絹的阿婆,都忍不住誇讚他們郎才女貌。
薄時衍握著掌中綿軟的小手,道:“旁人說你是我妻子,這回你不解釋了?”
湯幼寧回看他一眼:“你不是說要娶我麼?”
不然她一個妾室,本就不該讓大家以為她是正妻,這是身為姨娘必修的‘常識’。
湯幼寧被這樣教導過,所以按照規則辦事罷了,解釋的時候,並未有任何的不甘心或者自輕自賤。
她思緒簡單,反倒是薄時衍想太多了,伸手攬住她,道:“你就是我的妻子,可以堂而皇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與誇讚。”
“哦,那謝謝他們。”
薄時衍讓苒鬆把阿婆的手絹全買了,雪鸕園用不上這麼多,過年分發給府中小丫鬟也行。
湯幼寧沒說什麼,不過很多時候,她不太理解這個男人的想法。
……他看上去興致不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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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陸謙顏提著藥箱,帶著小徒弟過來雪鸕園。
湯幼寧一整天沒喝一滴苦藥,還去街上吃好玩好,這會兒看到神醫,臉上不免略為愁苦。
“明日又要喝藥了?”
秦婆子端茶來給陸神醫,笑道:“等到身子大好了,以後都不必再喝藥。”
“是這樣沒錯。”陸謙顏謝過她,伸手接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