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弘維歎了口氣:“多謝湯娘子抬愛,等樂蘿養好身子,必然到攝政王府來致謝。”
湯幼寧搖頭,擰著眉毛小聲道:“我擔心有人對她不利。”
“什麼?”齊弘維麵露不解:“湯娘子何出此言?”
湯幼寧的麵色有幾分嚴肅,“樂蘿身為縣主,丟了珍珠首飾,居然還能找不回來。這些身外之物也就罷了,此次落水有些蹊蹺。”
她回想薄時衍方才的話,就是這個意思,仔細一琢磨,也不知樂蘿身邊之人有幾個能信得過。
如今發高燒要喝藥,這麼虛弱被抬回去,湯幼寧實在放心不下。
“這……”齊弘維震驚不已,他遲疑著道:“下人偷奸耍滑,或有小偷小摸,應該不至於膽敢害人性命……”
“他們敢不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湯幼寧寸步不讓。
小姑娘執拗起來,看著靈光得很,半點沒有外人傳言的那樣呆愣。
薄時衍走了過來,讓苒鬆去把剛才小船上的那幾人交給齊弘維。
“郡王可自行審問一番。”
他攝政王府,不會越俎代庖去管對方府中之事,乾脆的把人交出去。
如何決斷,全憑他自己拿定主意。
齊弘維對湯幼寧所言半信半疑,但對薄時衍,沒有二話,厚著臉皮叨擾攝政王府了。
正巧,陸神醫在人家府上小住,可以就近照看著些。
反而比自家更方便尋醫。
如此這般,湯幼寧帶著樂蘿上馬車,她被層層棉被包裹著,半點寒風吹不著。
她們先行一步,回去安置。
齊弘維就這麼一個閨女,自然是不放心的,一路送到王府。
想點幾個人跟去伺候,放眼樂蘿身邊的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一時間疑神疑鬼,竟不知選誰好。
思來想去,索性作罷。
他叫來小廝,去樂蘿的外祖家裡,把她外祖母身邊的一位嬤嬤借過來。
這老嬤嬤當年帶過樂蘿的母親,這大過年的,他隻能厚著臉皮去打擾了。
反正就算齊弘維不提,明天樂蘿的外祖一樣會得知此事。
時間早晚的問題,閨女在攝政王府求醫,身邊總得跟著人。
齊弘維安排好此事,又對著陸謙顏一頓感激,勞他費心。
然後才滿懷心事地回去整頓家事。
付氏與薄鏡城晚一步回去,留在畫舫那邊善後,把各家的人好生送回去。
再敲打自家的仆役們,今夜所見,不要去亂嚼舌根。
顧旋跳河救起落水的樂蘿縣主,此事很多人瞧見了,勢必會被宣揚出去,根本瞞不住。
後麵顧家會如何處理,尚且不得而知,攝政王府與此無關,彆上趕著多嘴就行。
付氏歎了口氣,道:“剛看上這位顧家郎呢,準備給你兩位表妹牽線,誰知竟然這樣……”
薄鏡城回道:“事發突然,救人要緊,他倒是俠義心腸。”
那樣緊急,再晚一點估計小縣主就被沾水的鬥篷給活活耗死了。
在性命麵前,其餘都不值一提。
“是這樣沒錯,隻能再看看其他人家了……”付氏點頭。
一旁的夏氏姐妹麵麵相覷。
心中多少也有些惋惜,那個顧旋少年郎,容貌過人,秋闈名列前茅,家裡雖說不如往年光景,但好歹是侯府呢。
現在多半是要娶了那位縣主了。
這邊在悄悄談論此事,顧家那邊同樣在說。
顧夫人剛跟付氏敘舊一場,看了倆小姑娘,一轉頭兒子就跳河救人去了。
還當眾親了人的嘴巴!
即便是為了救人,大堰的民風也沒開化到肌膚相貼的程度。
顧夫人道:“明日,我去瞧瞧縣主,再讓你爹去給衍裕郡王一個表示……”
顧旋裹著鬥篷靠坐著,悶聲悶氣:“什麼表示?”
“男方總得主動一些,”顧夫人語氣無奈,道:“若是郡王府知禮,應該他先來道謝,我們再趁機探探他的口風。”
畢竟她兒子是為了救人,還得搭上自己的婚事!
顧旋這會兒聽懂了,毫不猶豫道:“我才不娶她。”
“你說什麼呢?”顧夫人了解這小子的脾氣,道:“你跳下去時沒有顧慮後果,現在已經由不得你了。”
若是不成親,兩人都要被流言蜚語給困擾,指不定十年後還有人翻舊賬呢。
而且都這樣了,樂蘿縣主還如何說親?其它人家心裡一準會有疙瘩。
“救人是救人,跟娶親是兩碼事,她休想賴上我。”顧旋翻了個白眼,不想說話了。
“你……”顧夫人念他這會兒不舒服,索性也不多說,“且看看再說吧。”
萬一是他們自己一頭熱,說了也不算。
據她所知,那小縣主的脾氣也像個炮仗,郎讀書後並沒有收斂多少,兩人湊一塊怕不是能吵翻天?
眼下還是養好身體要緊,這麼冷的天掉進河裡,顧夫人想想就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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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幼寧把樂蘿帶進了雪鸕園。
匆忙之間,陳管家來不及準備客房,而且客房沒有地暖,還是雪鸕園最合適。
正好湯幼寧現在住在白霽堂,每日照顧薄時衍藥浴,這個園子空了下來,正好給小姐妹住著。
陸謙顏開的藥方,一到府裡就被拿去抓藥煎上了。
他說喝完藥,要讓小縣主捂出一身汗來,明日才能好轉。
否則寒氣憋在內裡,傷及根骨。
雪鸕園的地暖立即燒上了,沒多久,熱氣騰騰的湯藥端上來,叫醒樂蘿給她灌下去。
她這會兒昏昏沉沉的,倒是知道吞咽。
湯幼寧全程在一旁看著,見她順利喝下藥汁,才稍稍放心。
若是樂蘿出了事,即便不全然賴於醉酒,她也會自責的。
這樣喜慶的日子,屬實是遭罪。
熱湯下肚,生生把樂蘿給苦醒了兩分。
“圓圓……”她哼哼唧唧:“我還活著麼?”
她喝過醒酒湯,落水那一刻是知道發生什麼的,她快要淹死了,極度的痛苦!
“樂蘿,”湯幼寧忙道:“你當然還活著,顧救了你!”
“什麼……”樂蘿本就難受得緊,兩眼一翻,幾乎要暈過去。
湯幼寧見狀,立即扶她躺平了,掖好被角。
“且讓縣主先睡著吧。”
湘巧在一旁勸道:“這裡奴婢幫忙守著就好,娘子且回去歇一歇,待會兒還得跟著夫人一塊守歲。”
大年十的規矩,長輩在家裡,她得去陪著。
湯幼寧回道:“等樂蘿睡著我再去。”
“縣主喝了藥,很快就會熟睡了。”
“也不知道她為何墜入河裡……”湯幼寧語氣憤憤,“湘巧,你們可有瞧見?”
兩個丫鬟一搖頭,道:“我們見著縣主上船,便打算回去了,轉過身後才聽到聲響。”
湯幼寧聞言,隻能希望樂蘿的爹能替她把家裡肅清一遍了。
想來郡王府內部挺亂的,不像王府,被陳管家和幾位嬤嬤打理得服服帖帖。
否則能叫小主子丟了首飾找不回來?她沒有娘親,哪怕外祖家手伸再長,估計也不方便乾預郡王的家務事。
沒一會兒,樂蘿睡著了,她的外祖承恩侯府,也把老夫人身邊的那位嬤嬤打包送來,還帶著兩個伶俐的小丫鬟。
那嬤嬤姓江,先是去拜見了付氏,還遞了承恩侯府老夫人的貼子。
特殊日子深夜叨擾,實在是不好意思,他們年初二便過來拜年。
付氏讓他們無需客氣,小娘子身子骨柔弱,大冷天落水,當然是求醫要緊。
陸神醫在這兒呢,其它什麼禮節,都是虛的。
再者,樂蘿縣主與湯幼寧交好,先前就來過幾回王府了,隻管隨意便可。
江嬤嬤再道謝,才帶著小丫鬟到雪鸕園來,對著湯幼寧又是一番千恩萬謝,而後接手管照縣主。
前後這麼一折騰,已然是夜色深沉。
京城喧囂依舊,時不時有炮竹的動靜傳來,劈裡啪啦。
湯幼寧帶著湘巧湘宜返回白霽堂,先換身衣裳,暖暖手腳。
薄時衍在裡頭,等著她一塊去磐景園守歲。
子時迎新春,然後得跟家裡人吃一頓餃子湯圓,再回來安歇。
湯幼寧洗了臉,重新梳妝,心不在焉的走到薄時衍跟前。
“困了麼?”他低聲問道。
湯幼寧一搖頭:“我精神著呢。”
“你開始有心事了。”薄時衍牽過她的小手,朝外走去。
湯幼寧道:“聰明人才會有心事。”
他聞言,輕笑一聲:“還會自誇了。”
“我是覺著,大戶人家真複雜。”湯幼寧抿著小嘴,嘀咕一句。
衍裕郡王府是皇室宗親,前任王妃出身名門,現在的繼室同樣是京城貴女。
還有就是那些湯幼寧不知道的姨娘們,誰會這樣害人呢?
“我原以為,像婁姨娘那樣的是少數,或許在其它府上,這是常態。”
利益之爭,然後鋌而走險。
湯幼寧兩眼瞅著薄時衍,道:“若是你跟其它姨娘育有子嗣,她們為了自己的孩子,也會跟我拚命,跟我的孩子拚命,對不對?”
薄時衍停了下來,低頭與她對視:“你說得不錯。”
人便是如此,被環境所局限,推著往前走。
朝堂上男人們廝殺,後院裡女眷被拘著,也要為自己籌謀爭奪。
大到功名利祿,小到衣食住行,爭贏了,前程似錦。
俗話說為母則剛,她想讓孩子過得好,繼承爵位與家財、擁有名師教導,獲得更多嶄露頭角的機會……任何一件小事,都會成為動機。
所以……
湯幼寧:“我懷疑是樂蘿的繼母在使壞,可是我沒有證據!”
薄時衍:“本王決定遣散後院,把家宅不寧的隱患趁早解決掉。”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湯幼寧愣了愣,沒聽清:“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