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虹卿認為,薄時衍哪怕是為了給齊凱桓添堵,也該幫他一把。
但是對方看上去並不急切,甚至視線越過他,落在遠處那個馬車上。
湯娘子正從車上緩步下來,帶著侍女湊近火堆,暖光映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妙曼的曲線。
謝虹卿不禁跟著多看了兩眼,這世間美麗的事物,都是受到上蒼偏寵的,她們稀疏平常的一個舉動,已然像畫卷一般賞心悅目。
未來得及撒下第三眼,薄時衍冷冽的視線凝了過來。
方才是麵無表情,與現在兩相對比,才凸顯出那股子平和。
謝虹卿輕咳一聲,拱手道:“謝七誠心來與王爺交易,絕無冒犯之處……”
薄時衍站起身,居高臨下,“本王會派人安置你,明日離開。”
這話聽上去是要分道揚鑣了,而且,他現在站起來一副要結束談話的樣子。
他們甚至連‘圖紙’兩個字都還沒提起。
謝虹卿:“?”
眼看著薄時衍打算朝湯娘子走去,謝虹卿連忙出聲挽留:“不知王爺對齊凱桓有何打算?“
薄時衍:“沒什麼打算。”
“王爺彆誤會,謝七並非為了探聽……”他隻是拿不準他的態度,想了想,主動拋出手中的籌碼:“隻要王爺願意庇護謝家,遠洋船必為王爺效力。”
多少人在眼饞這份獨一無二的技術,可薄時衍麵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他道:“此事隨後再議。”
謝虹卿原以為自己會掌握至少一半的主動權,但是對方的冷淡,讓他陡然被動起來。
“王爺提出開海禁,惹得朝堂議論紛紛,這會兒瞧著卻是不著急?”
度洋遠行的船隻都沒有,開了海禁又能改變什麼?
大堰可不能隻靠那麼一小部分商船去致富。
“著急?”薄時衍似笑非笑,“謝七,開海禁本王勢在必行,而你,彆無選擇。”
時日一到,迎刃而解的事情,他為何要去做出承諾?
謝家若有眼色,自己就該知道如何抉擇。
都火燒眉毛了,還想拿圖紙做籌碼談交易,薄時衍希望他們清楚,與虎謀皮,需要什麼態度。
他從不掩飾,自己是隻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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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湯幼寧沒留意的時候,樂師脫離了隊伍,與他們分道揚鑣了。
等她後知後覺發現時,蒲蘭穀已經近在眼前。
作為一個揚名在外的藥穀,前來求醫問診的人很多,蒲蘭穀儼然發展成一個不小的城鎮模樣。
人員流動,離不開衣食住行,起初在穀裡的佃農以種植草藥為生,後來佃農的家人們,慢慢開始做生意。
經營客棧茶樓,什麼都好,逐漸改變了蒲蘭穀的麵貌。
規模壯大熱鬨起來之後,蒲蘭穀的收入自然非常可觀。
但是它養著這麼多人,還有時不時外出義診的規矩,開銷也非常大。
它還收留了不少無家可歸之人,留在穀裡有力出力。
陸雲苓也是如此,不過又特殊一些。
她的父母是行走江湖的一對俠義夫婦,為了救人死於非命,恰好當時的穀主在現場,把這可憐的小嬰兒帶回去,認作義女。
從那時起,陸謙顏有了一位義妹。
陸雲苓自幼在穀中長大,很多人都認識她。
這會兒聽聞陸神醫的義女來了,前來迎接的人們,乍一見湯幼寧,紛紛驚呼她與穀主夫人有三分相似。
“穀主夫人?”湯幼寧對這個稱呼略有些驚訝。
眼下的狀況看著,所有人都讚成陸謙顏迎娶自己的義妹?
這是一段廣為告知的關係?
範子懸是來給他們帶路的,低聲解釋道:“師母原是穀裡的三小姐,當年我還沒出生吧……反正師父發瘋一樣,找不到人也要娶她為妻,逼著所有人都改口了……”
範子懸沒有被逼迫,從他拜師之後,直接就喊師母了。
那時的蒲蘭穀,早就沒有什麼三小姐了,隻有[穀主夫人]。
而現在,過去了那麼多年,陸雲苓一直沒有出現,一開始對陸謙顏的決定議論紛紛甚至反對唾罵的人,隻餘下唏噓。
漫長的時光,磨平了那些不同的聲音。
看著穀主如此堅決執拗,甚至他們都在祈禱,希望陸雲苓回來,與他雙宿雙棲。
至於世俗的規矩,在沉重的十幾年蹉跎之下,變得無足輕重。
也儘夠了。
可惜,陸雲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會兒突然冒出一位義女。
眾人不知道湯幼寧是因為相貌的緣故,或者與陸雲苓有何淵源,反正,穀主有了新的家人和牽絆,這是好事。
湯幼寧一行人,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醫者本就受到世人尊敬,蒲蘭穀的醫師們尤其如此,因為他們行醫救人,多行善事,還給那麼多人提供了生存環境。
陸謙顏這麼多年在外遊醫,很少回來,但他的威望絲毫沒有減少。
甚至穀裡經常會收到各地鄉紳的捐贈,一些草藥布匹甚至是銀兩,皆為了感謝陸神醫。
湯幼寧以義女的身份進來,對外的說法,陸雲苓是她的乾娘。
他們不能把陸雲苓與湯家的諺氏聯係到一處,這些傳揚出去,頗為混亂。
對陸謙顏來說,陸雲苓永遠是他的妻子,是穀主夫人。
如何能讓她在京城與旁人做妾生子?
對湯幼寧而言,娘親在京城和父親生下她,怎麼又掛名做其它男子的妻?
人都已經死了,落在外人口中說道一番,隻怕會有汙言穢語,不堪入耳。
不知道的,還以為陸雲苓是什麼三心二意,兩頭兼顧之人。
湯幼寧不想看見這種局麵,哪怕是攝政王出手,也控製不住人的言論。
陸謙顏同樣無法忍受,已經逝去的苓兒,還要被流言中傷。
湯幼寧的住處被安排在陸謙顏的隔壁院子。
進門一眼就能看到一架秋千,範子懸說這是師父親手做的,他曾經給師母做過一個,就在隔壁。
屋子裡,屏風是梨花細娟紗的,垂幔鵝黃床帳藕粉,架子上塞了滿滿當當屬於小姑娘的精致擺件。
薄時衍踏入後,仿佛進入女兒家的香閨,頗有些格格不入。
他淡淡一挑眉:“陸先生是忘了此屋還有個住客?”
“沒忘,”範子懸道:“王爺也覺得這屋住著不合適對吧?師父說了,女兒家的閨房,不能住男人。王爺你的屋子不在這呢。”
薄時衍癱著一張臉:“此話何意?”
範子懸年紀小膽子大,直言道:“王爺,你要跟湯姐姐分開住。”
“不可能。”
“師父猜到你不會同意,”範子懸撓撓腦袋,道:“他會給你下軟槍散。”
薄時衍聞言,麵色微沉,狹長的雙眸眯起,“身為醫者,給人下毒?”
“不算是毒,”湯幼寧知道這個軟槍散,目光下移到他腰腹處,解釋道:“隻是會讓你……休息一陣子。”
她居然覺得還不錯?
薄時衍意會到了那玩意的作用,幾乎氣笑了:“你倒是清楚它的藥效?”
湯幼寧是個老實孩子,點頭道:“因為我手裡有一瓶。”
備用的,還沒試過哦。
下一瞬,範子懸被薄時衍拎起來,一揚手丟了出去,房門在他眼前啪得關上,裡頭還上了插栓。
“這……”王爺直接動手了?
屋裡很快傳來湯幼寧的輕呼聲,她雙腳離地,整個人被薄時衍扛到了肩膀上。
腦袋下垂的姿勢,讓她不由自主踢了踢小腿。
薄時衍在那圓翹的肉臀上掐了一把,全然是算賬的語氣:“本王決定,先把你手裡的存貨銷毀掉。”
有了義父撐腰,偷藏什麼亂七八糟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