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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剛好輪到許芳菲做清潔,晚自習後,楊露家中有事先行離去。許芳菲打掃完衛生已接近九點。
班主任見狀,安排了班上一個同天做清潔的男同學送許芳菲回家。
男同學斯斯文文,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叫鵬宇。
許芳菲和鵬宇並肩走出校門。兩個都不是健談的人,同路幾分鐘愣是安安靜靜,彼此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盛夏的夜晚,邊陲小城平地起了陣大風,略微驅逐開悶熱暑氣。緊接著,滴滴雨水從天上落下來。
“下雨了。”鵬宇抬手擋了擋眼睛,思索一番後對許芳菲道:“你家住喜旺街,是吧?”
許芳菲點頭。
“我知道一條近道,去喜旺街就幾分鐘。”鵬宇說。
許芳菲沒說話,有些猶豫。
鵬宇口中的近道她當然知道。隻是……
“我們都沒帶傘,抄近路吧。”鵬宇再次開口,說道,“而且我們兩個人一路,不會有事的。”
聽見這話,許芳菲終於選擇點頭,“好的。不好意思,麻煩你了。”然後拉開書包拉鏈,從裡麵取出了一個小噴瓶緊緊攥在手裡。
鵬宇好奇:“這是什麼?”
許芳菲笑了下,“沒什麼,走吧。”
近道是一條小巷子,不知修建於哪年哪月,硬是生生從各色滄桑建築間打通穿過,好巧不巧,連接著喜旺街與淩城中學所在的街道。
許芳菲和鵬宇一前一後走進了巷子。
巷道逼仄,狹長幽暗,唯一的一盞路燈猶如風中孤蝶,在肆虐的炎夏風雨中飄飄搖搖,掙紮著投落下丁點微光。
行至巷道半途時,耳邊傳來陣腳步聲。
許芳菲心一沉,抬頭便看見幾道黑影已經攔住了他們去路。
又是一陣大風吹過。老燈飄高,照亮那幾人的行頭打扮。都是少年人的模樣,有的拿鐵棍,有的拿碎了半截的啤酒瓶,吊兒郎當站沒站相,為首那人剃著勞改犯同款光頭,嘴裡嚼著泡泡糖。
“趙益民?”儘管已經努力鎮定,但鵬宇的聲線還是止不住有些抖。他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你、你要乾什麼?彆亂來啊。”
趙益民舉起鐵棍指過去,惡狠狠道:“我找她,和你沒關係。不想死就滾遠點。”
雨珠混著汗水從鵬宇腦門上滑下去。他腿都開始打顫,但還是硬著頭皮站在原地,沒有動。
一個男生嗤笑,作勢揮舞棍子就要揍他。
鵬宇見狀嚇破膽,心虛地瞟許芳菲一眼,最後咬咬牙,狠下心轉身跑了。
雨勢又大了些。
許芳菲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竭力冷靜,試圖控製自己的身體不發抖。然後穩住聲線道:“幾位同學,我身上沒有錢給你們。”
趙益民哈哈大笑,用方言問:“不是吧美女,你覺得我們堵你是為了刮你錢?”
短短幾秒,許芳菲已經洞悉這幾人的下作意圖,整個人霎時如墜冰窟。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眼距離自己最近的趙益民。
然後,她忽然舉起噴瓶朝他臉上噴去。
一聲痛苦的鬼叫撕裂雨夜。
趁著幾人愣神的功夫,許芳菲回身拔腿就跑。
“操!是辣椒水!疼死老子了!”
“抓住她。”
……
後背衣裳吃透了雨和汗,貼在皮肉上,一片冰涼。
許芳菲不敢回頭,用儘全力死命朝前狂奔。然而背後的幾隻惡鬼窮追不舍,許芳菲體力不支,加上雨天路滑,她被一塊磚頭絆倒,緊接著便踉蹌兩步摔倒在地上。
“媽的三八!敢用辣椒水滋我!看我怎麼收拾你!”趙益民單手捂著左眼,惱羞成怒,說話同時就要去踹地上的少女。
許芳菲整個人縮成一團,下意識蜷起兩條胳膊護住腦袋。
幾秒過後,沒等來趙益民等人的怒火宣泄,卻等來了一句完全陌生的嗓音。低沉好聽,輕描淡寫,略含三分笑意,卻一點不顯得和善,隻教人覺得陰沉沉的,散漫又狠戾:“合夥欺負一小姑娘,現在的癟三這麼沒種?”
周圍的風好像忽然停了。
縮在角落的許芳菲驚疑不定,緩緩,試探著,放下了擋住視線的雙臂。抬起腦袋。
苟延殘喘的昏暗路燈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男人。
一個非常年輕的男人。
簡單的深色衣物,勾勒出一副高大且修長的身形,肩寬腰窄,雙腿格外長。逆著光,站姿很隨意,腳上踩著雙藍色家居拖鞋,這副打扮,就像剛睡醒之後出來遛彎兒的老大爺,懶懶散散,事事沒所謂。
許芳菲倏的一愣。
是錯覺嗎。
這個背影……好像有點眼熟。
沒給她深思的時間,對麵的趙益民已經狠狠啐了口,揚起鐵棍指向擋在她身前的男人,惡聲道:“臭小子,你他媽罵誰沒種?敢這麼跟爺爺橫,混哪裡的?沒挨過打?不知道疼?”
趙益民罵完就揮棍砸去。
僅僅一息光景,那人一句話沒說,反手便鉗住趙益民的胳膊狠勁一擰。隻聽一聲骨肉碎裂的悶響,哐當一聲,鐵棍落地,趙益民喉頭溢出痛苦的哀嚎。
再下一秒,男人隨手擰住趙益民的後領。
一米八幾的壯漢體育生,被他像拎雞仔似的拎起來,狠狠砸向對麵的牆壁。趙益民霎時頭破血流,虛軟地從牆上滑落在地,接著便開始討饒。
其餘幾個平日為虎作倀的男生見此情形,瞬間心驚膽寒——這人身形之利落下手之狠辣,一看就不是尋常角色。
總之,絕對不是他們招惹得起的主。
那邊廂,許芳菲也被眼前這過分血腥的一幕給震住了。
而更令許芳菲驚駭的是,剛才電光火石之間,她清楚地看見,那個男人的左手手背上,分明有一枚彈孔傷痕。
夜雨稀薄。
不遠處,年輕男人慢條斯理地彎下腰,蹲在不住求饒的趙益民麵前,伸出手,拿手背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聽清楚。”
光影變化,於是那副堅毅冷感的側顏輪廓被剪裁出來。五官英俊出挑至極,像民國舊畫報裡混不吝的公子哥,狹長的雙眼漂亮到近乎淩厲,沉黑深邃,肆無忌憚。
是種介於頹懶和狠戾之間的強烈衝撞感。
他微側頭,冷冷吐出幾個字音:“我一般不打架,隻收屍。”
作者有話要說: 鄭西野:啊啊老婆看到我的臉了!開熏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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