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許芳菲眸光突的一跳, 臉也跟著彌漫開紅霞。心臟撲通撲通,失去了正常頻率,她感到窘迫又失語。
過去在淩城, 這個男人就總是說些話惹得她心慌意亂, 怎麼如今恢複了身份,光輝神聖的軍裝都堵不住那張不著邊際的嘴?
天生乖巧又靦腆的女孩, 不知道怎麼回應這番直白、甚至可以說是太過露骨的言論。許芳菲選擇了彆過頭, 清了清嗓子,看天看地看旁邊的1號教學樓, 當做沒有聽見。
可一旁的混蛋是真的混蛋。
他視線在她健康精巧的側顏上打量幾眼,忽然又開口, 語氣自若:“我跟你說話呢, 怎麼不回我。”
許芳菲窘得要爆炸,腦袋埋下去。
“你這臉怎麼越來越紅了?”鄭西野見許芳菲雙頰的紅霞越來越深,眉心皺起, 下意識便用手背貼了下她額頭,嘴裡自言自語道:“才吃了退燒藥, 這溫度明明也沒燒起來……”
男人手掌微涼,掌心指腹都覆著一層薄而硬的繭,觸及許芳菲滾燙的皮膚, 溫度反差太強烈,激得她輕抖了下。
許芳菲:“!”
許芳菲整顆腦袋快熟透了。被他一碰,她先是一呆, 旋即便像被燙到般縮縮脖子躲開,輕輕咬住嘴唇。
鄭西野眉心也跟著越蹙越緊,擔心她,他追問:“你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回去讓衛生員幫你看看。”
這一次,許芳菲忍無可忍。
她嗖一下轉過腦袋望向他,紅著臉羞斥:“我沒有哪兒不舒服。我隻是害羞不好意思而已。鄭西野,你傻子嗎?”
鄭西野:“。”
四周的空氣凝結在晨光裡,氣氛微妙。
鄭西野盯著她,不說話,眉峰輕輕抬高。而許芳菲羞窘欲絕,已經恨不得找棵樹上吊了。
好在這令她窒息的困窘很快便被打斷——前頭一道高個兒身影步伐鬆快沿林蔭道而來,直奔許芳菲和鄭西野所在的方向。
“阿野。”清亮嗓音喚道。
許芳菲聞聲抬起眸。
來人身形挺拔,與軍校裡大部分人穿的作訓服不同,他穿著一身深綠色的常服。軍帽帽簷下的麵容年輕,戴一副無邊框眼鏡,清俊秀氣,透著股子古代文臣的斯文勁兒,氣質乾淨,仿佛天邊一片舒展開的流雲。
看見這名年輕軍官,鄭西野那張向來冷冽的臉照舊沒太大表情變化。他隻是很輕微地點了下頭,招呼道:“到了啊。”
“昨兒給你發消息說我要過來出差,沒見你回我,還以為你沒看到呢。”軍官走到鄭西野麵前,淡笑說。
接著,對方目光一轉,注意到站在鄭西野旁邊的俏麗小姑娘。
年輕軍官有點兒困惑:“這是……”
鄭西野介紹:“這是許芳菲,今年信息學院的新兵。這是蘇茂,我老同學,晉州四十七所的研究員,過來軍工大出差。”
聽見這話,許芳菲立刻站得筆直敬了個軍禮,嚴肅道:“研究員好!”
蘇茂被這小丫頭逗笑,彎唇擺了下手,謙遜說:“什麼研究員啊,就一個天天抱著電腦敲代碼的碼農。你隨大家夥兒一起叫我茂哥就行。”
許芳菲見蘇茂氣質溫雅平易近人,也對他生出幾分好感,手放下來,喊了聲:“茂哥。”
蘇茂和鄭西野都是雲軍工的畢業生,兩人同批次不同學院,按理說交集不多。但因兩人都是雲軍工校籃球隊成員,一個是後衛隊長,一個是小前鋒,曾兩次代表雲軍工參加軍區籃球聯賽,一起訓練一起打比賽,漸漸也就熟絡起來成為了朋友。
這時,蘇茂想起什麼,視線上上下下將鄭西野掃視一圈,臉色凝重幾分:“你腿怎麼樣了?”
鄭西野說:“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蘇茂拍了下鄭西野的肩。
兩人隨口聊了兩句。
許芳菲見狀,便主動說:“教導員,茂哥,那你們聊著。我先走了?”
蘇茂笑著正要點頭,邊兒上的鄭西野卻先一步發聲。他對蘇茂道:“你先忙,我空了跟你聯係。”
蘇茂:“你這會兒乾嘛去?”
鄭西野說:“她身體不舒服,我送她回宿舍。”
蘇茂:?
蘇茂有點驚訝又有點茫然,心想冷血如您老,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了?
不過這話蘇茂隻敢在心裡想想。他說出口的話是:“好。”
鄭西野看向許芳菲:“走吧。”
許芳菲當麵不好說什麼,隻能硬著頭皮跟在鄭西野身邊離去。走出幾步後,她還是覺得尷尬,便壓低嗓子說:“你朋友來找你,你陪人家說說話呀。把人撂這兒不合適。”
鄭西野平視著前方,臉色淡淡:“他來出差來工作,又不是專程找我敘舊。抽空吃個飯就行了。”
說著話,兩人已經走到了女生宿舍區的小超市門口。
鄭西野步子停下,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許芳菲:?
許芳菲不知道他要乾什麼,隻好點點頭。
鄭西野轉身進了超市。白天大家都在訓練或者上課,超市門可羅雀,沒一會兒功夫鄭西野就出來了。
許芳菲眨眨眼睛,定睛細看,發現這人手裡還多了兩樣東西。
一袋白吐司,一盒純牛奶。
鄭西野把東西遞給她:“喏。”
許芳菲伸手接過,牛奶竟還是熱的。她朝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你沒吃早飯,將就吃點。”鄭西野語調很隨意。他看了眼她手上的白吐司,解釋:“本來想給你買有夾心的,但是奶油太膩,怕你吃了胃不舒服。”
許芳菲心裡一暖,嘴角悄悄上揚些許:“謝謝。”
鄭西野有點兒好笑:“咱倆這關係,跟我你還客氣。”
許芳菲:“……”
許芳菲卡了下殼,臉又熱起來,小聲嘀咕:“關係好是一回事,講禮節是另一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鄭西野挑眉,淡淡地問她:“你確定你和我這關係,隻是‘好’?”
許芳菲耳朵又紅透了。她抬手捂了下臉,不想跟他東拉西扯,連忙揮揮手道:“我上樓了,你也快忙你的去吧。教導員拜拜。”
鄭西野眼底笑意清淺,回她:“拜拜。”
穿作訓服的纖細身影轉身離去。
送完許芳菲,鄭西野回操場溜了一圈,顧少鋒正帶著信息大隊剩下的學員練習站軍姿。
瞧見鄭西野回來,顧少鋒邁著步子走過來,問:“那姑娘怎麼樣了?”
鄭西野回:“發燒了。說是昨兒睡覺忘關窗戶。”
顧少鋒:“那什麼時候給恢複訓練?”
鄭西野:“至少也得等她病好。”
顧少鋒聽後皺了下眉,歎氣說:“女孩子身體本來就弱一些。我看那小姑娘細胳膊細腿兒,這幾年有得苦了。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下來。”
話音落地,鄭西野懶懶瞥他一眼。
顧少鋒察覺到身旁涼颼颼的眼刀子,一愣,毛骨悚然地搓搓胳膊,“不是。偶像,您這什麼眼神哪。”
鄭西野的語氣,懶洋洋裡透著寒意:“老顧,軍營裡可不興以貌取人。”
顧少鋒舉起雙手:“我就隨口一說,沒彆的意思。當我嘴欠行了吧?”
鄭西野視線收回去,漠然望向那數列釘子似的筆挺身影。
顧少鋒也看向操場上的數個軍綠色方隊,忽然小聲:“偶像,剛才我遇上蘇師兄了。”
鄭西野:“嗯。”
顧少鋒聲音更低,一副神秘姿態:“他跟我打聽了一件事兒。關於你的。”
鄭西野:?
鄭西野看顧少鋒一眼,“打聽我什麼。”
顧少鋒:“蘇師兄說這次見到你,你性情大變,竟然對手下的小新兵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鄭西野:“。”
顧少鋒深沉遠目:“他問我你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鄭西野:“……”
*
回到宿舍,許芳菲腦子暈乎乎的,一覺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迷迷糊糊間,聽見室友們刻意壓低了的交談聲。
曲畢卓瑪:“欸,你們聽說沒有?好像今天開始咱們就得把手機統一上交。”
魏華:“我也聽說了。說是個人信息和手機號碼都得給保密部門登記備案,軍訓期間不能用,軍訓完以後每個周末統一發手機。”
梁雪有點抱怨:“至於嗎至於嗎,那以後想給家裡打個電話怎麼辦?”
曲畢卓瑪:“學校裡不是有公用座機嗎。”
梁雪要吐血了:“全校那麼多人,就那麼十來台公用座機,從開始排隊到給家裡撥出號碼,怕是得要半個月!”
張芸婕低斥:“都小聲點。沒看見許芳菲不舒服,還睡著呢,彆把人吵醒。”
室友們反應過來,索性紛紛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許芳菲在上鋪翻了個身,麵朝外側躺著,揉揉眼睛說:“沒事,你們聊,我已經醒了。”
幾人聽見這話,一個個全都圍了過來,臉色擔憂。
曲畢卓瑪伸手摸了摸許芳菲的額頭,又貼了貼自己的,笑道:“太好了太好了。涼涼的,應該是徹底退燒了。”
“退燒就好。”張芸婕說,“風寒感冒就是個過程,按時吃藥多喝水,我保你明天就滿血複活活蹦亂跳。”
魏華噗嗤一聲,把倒好的熱水遞給許芳菲,道:“張芸婕,你以為人家許芳菲是你呀,牛高馬大身體倍兒棒。感冒痊愈起碼也得三五天。”
“謝謝。”許芳菲從床上坐起來,雙手接過室友遞來的熱水。她喝了口,想起幾人之前的對話。
許芳菲:“你們剛才說,今後不能用手機?”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李薇出聲了。她耐著性子向大家解釋,說:“不是不能用。而是部隊內部一切都需要嚴格保密,學員們都才十幾二十歲,半大不大的孩子,在這方麵難免出紕漏。不讓大家使用手機不是不信任,而是隻有這樣才萬無一失呀。”
李薇輕言細語,又說:“你們想想,現在還隻是軍訓期,以後我們還要上課,還要進靶場,進教學樓演訓樓,接觸到各類武器和新型設備,這些地方全是軍事重地軍事機密。要是有哪個神經病腦子一抽,拍張照發到什麼家族群高中群裡,那怎麼辦?互聯網通全球,開不得玩笑。”
許芳菲點點頭,道:“是啊。我記得入學手冊第一條,就是軍人要有保密意識。泄密是重罪中的重罪,要連累幾代的。”
“所以呀。”李薇拿胳膊肘搡了梁雪一下,沉聲,“彆有什麼怨言了。既然選了這條路穿了這身衣服,那就一切都按規矩來。”
梁雪被幾人一教育,紅了臉,不好意思極了。她支吾說:“我又沒說不上交,隻是確實沒有手機很不方便嘛。”
女孩們正聊著,寢室門砰砰兩聲被人敲響。
魏華上前將房門打開。
一身軍裝的吳敏隊乾部站在門口,臉色冷肅,手裡還拿著一摞登記表。
眾人立刻列隊整齊站得端端正正,敬禮喊道:“吳隊!”
吳敏走進宿舍,目光在幾個姑娘們臉上環視一圈,最後看向有點蔫蔫的許芳菲。
吳敏皺眉:“你們鄭教才跟我說你生病了,怎麼不在床上躺著?”
許芳菲努力將背脊挺直。喉嚨癢,咳嗽了幾聲後回答:“報告吳隊,我已經好了,下午就能參加訓練。”
吳敏笑了聲,“這裡是軍校,不是魔鬼訓練營,隊乾部和教導員們雖然嚴苛,但也不是沒人性。你啊,躺到明天再說吧,記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