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許芳菲的話,張芸婕被嘴裡的冰美式嗆到,驚訝得捂著嘴,低呼出聲。
“嗯。”許芳菲喝了一口自己的生椰拿鐵,點點頭。
今天是周末,張芸婕來雲城出差,順便便約室友許芳菲出來見了個麵。張芸婕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從這位乖巧漂亮的老同學口中,聽見如此駭人聽聞的言論。
張芸婕拿紙巾擦了擦嘴角,壓低聲:“你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
“能進入狼牙,原本就是每個軍人的理想。”許芳菲拿勺子攪著咖啡,輕輕一笑,“我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奇怪吧。”
張芸婕噗嗤一聲:“可是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這麼遠大的理想和抱負?”
許芳菲認真思考了幾秒,微抿唇,說:“其實,也不單單是為了理想和抱負。”
張芸婕好奇:“還因為什麼?”
因為不想再經曆一次又一次未知的分離,不想再承受一次又一次未知的恐懼。
因為想守在喜歡的人身邊,與他並肩戰鬥,陪他度過每一次危險,闖過每一次難關。
許芳菲搖頭笑了下,說:“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張芸婕噗嗤一聲:“小許同誌,你現在說話可是越來越官方了。”
許芳菲:“這叫謹言慎行。”
“OK。”張芸婕思忖一息,說:“你之後如果想多了解一些狼牙選人的信息,可以問問梁雪。她應該在搞行政,對這方麵的消息比我們靈通。”
“好的。”
兩個女孩天南地北地聊著,沒有出發點,也沒有目的,就隻是隨心所欲地分享各自實習生活的見聞、體會、感悟。
太陽快落山時,張芸婕看了眼腕表,笑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不一起吃飯嗎?”許芳菲說,“這附近有家西餐廳,是網紅店,口碑很好。難得能宰我一頓,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呢。”
張芸婕考慮到許芳菲家庭情況不太好,不好意思讓她請客,連連擺手說不用。
許芳菲當然不肯。
大學時,307幾個室友都對許芳菲很好,她蒙受張芸婕關照三年,心裡對張芸婕的感激無以言表。以前是條件不允許,現在實習期有工資,她攢了些錢,自然想請張芸婕吃頓好的,作為答謝。
一番拉扯,最後,張芸婕難卻盛情,隻好笑著應承下來。
在西餐廳吃完晚餐,一把鐮刀似的彎月已爬上樹梢。
夜幕柔靜垂落。
張芸婕的出差單位離西餐廳有十來公裡的距離,許芳菲幫她查過路線,發現坐地鐵要換乘兩次,便給張芸婕叫了一輛網約車。
上車之前,這對老朋友擁抱了下,依依惜彆。
道完彆,許芳菲替張芸婕拉開後座車門,目送班長上車,繼而又目送搭載著班長的白色汽車,淹沒進大都市夜晚的車水馬龍。
在馬路牙子上站了會兒,許芳菲揮彆的胳膊垂下來,側身刹那,沒留神,竟和背後酒吧出來的一群人迎麵相遇。
這夥人酒氣衝天,有男有女,男的都年輕,小的看著二十四五,大的也不過三十一二,每個都是一身大牌貨。而被他們胡七八糟摟懷裡的女孩兒,衣著清涼,有的露著一雙修長美腿,有的露著沉甸甸的事業線,年紀更小,甚至不乏青澀如學生的稚嫩麵孔。
雲城繁華迷人眼,豪門成堆,有錢人如同過江之鯽。
這一帶又是市中心,坐落著許多高檔酒吧和高檔會所,自然時常有富二代們在這兒出沒,喝酒泡妞找樂子。
顯然,這是群才瀟灑完的二世祖。
許芳菲目光並未多留。她微垂了腦袋,側過身,徑直繞開這些人,大步離去。
背後一雙眼睛瞬也不離,死死盯著那道纖細柔美的背影。
蔣之昂眯起眼。
像。太像了。
幾乎就是他記憶裡那副模樣……
有狐朋狗友見狀,大著舌頭貼上去,嘻嘻一笑:“看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咋了昂哥,是不是、嗝!是不是看上那個大美妞啦?”
一股子酒味竄鼻子,熏得蔣之昂有點犯惡心。他嫌棄地擰眉,一把將懷裡的女人推到對麵懷裡,冷冷道:“給老子滾遠點。”
女人不樂意,嗲嗲地撒嬌:“乾嘛呀昂少,你點人家出的台,臨時換人,這生意人家不做了。”
“喲?還嫌棄你哥?”接住女人的男人啐罵,“哥哥二十幾公分,上你是便宜你。”
這話逗得一群男人轟轟炸炸笑開。
眾人沿路邊一處霓虹門洞地梯下行,直直進了一家地底會所。
大門一開,裡頭煙霧繚繞燈光迷亂,打碟的DJ喊著麥,活脫一個巨型盤絲洞。
小弟甲扯著嗓子嘲笑:“得了吧阿尤!你他媽牙簽一根,就會吹牛逼!”
小弟乙酒勁兒上頭,沒過腦便大聲接了句:“我活這麼大,唯一隻見過一根二十幾公分的,就是咱野少。”
有出台公主瞪大眼,臉紅心跳地驚呼:“天哪,二十幾公分?那多嚇人,不可能吧!”
“騙你乾嘛。”小弟甲繼續:“咱野少的綽號可是‘鄭子龍’。”
女人不解:“‘鄭子龍’是什麼意思?”
小弟乙下流一笑:“趙雲是長槍趙子龍,咱野少是‘長槍鄭子龍’。”
“呀!”女人佯嗔,“你們真是壞死了!”
這幫男人都是蔣之昂在雲城的狐朋狗友同馬仔。蔣家幾年前的變故,雖動搖了根基,但破船也剩幾兩釘,加上蔣母未雨綢繆,提前給蔣之昂的海外賬戶存了一大筆錢,周圍人並未疏遠這位看似落魄卻依舊能豪擲千金的蔣家大少。
更何況,蔣家背後有大樹,蔣少爺能平平安安活著出獄回雲城,就足以說明蔣家並未被徹底拋棄。
馬仔們仰人鼻息,都是靠蔣之昂賞飯吃,當然巴不得他能東山再起。
這會兒,幾個喝高了的男女嘻嘻哈哈調情打鬨。突的有人被股妖風一吹,清醒過來幾分,想要提醒什麼,已經太遲。
兩個酒瓶子劈頭蓋臉砸下去。
倆小弟聊得正嗨,毫無防備,眨眼光景便頭破血流倒在吧台邊,捂著腦袋抽抽。
周圍有客人受了驚嚇,尖叫著逃走。
蔣之昂吸吸鼻子,蹲下來,咬牙切齒道:“聽著,以後誰再敢提姓鄭的,我割誰的舌頭。”
兩個馬仔捂著腦門上汩汩冒血的傷,不住點頭,“是,是,知道了昂少……”
“媽的!”
蔣之昂興致被敗光,煩躁至極地低咒了聲,扭頭大步離去,邊走邊狠聲撂話:“去給老子查清楚,剛才那妞叫什麼,住哪裡,是不是淩城人!”
*
當年為了追查間諜組織蔣家,鄭西野和蔣之昂確實走得很近。
鄭西野一身的邪痞氣,眉眼桀驁散漫不馴,和蔣之昂之流待一塊兒,一點不突兀,任誰來看,他們都是一路人。
最初的嫉妒仇視期之後,蔣之昂把鄭西野當成了親兄弟,好酒一起喝,好煙一起抽,即使是好妞,他也很樂意和鄭西野一起玩。
可鄭西野怪就怪在這裡。
他抽煙喝酒樣樣來,手起刀落不眨眼,偏偏從不沾女人。
關係好那會兒,蔣之昂有時會打趣兒鄭西野,問他到底是同.性.戀,還是性.冷淡。
事實上,鄭西野確實性冷,並且寡欲。至少,在遇見許芳菲之前的二十幾年人生裡,他對異性沒有好奇,沒有悸動,對情.事毫無興趣,連“自我解決”的行為都少之又少。
可許芳菲出現後,鄭西野明顯便感覺到,他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出現在心理和生理雙重層麵。
冷感寡欲、過分自製的男人,內心深處大多住著一個心魔。它是被層層枷鎖禁錮的野獸,隱晦壓抑,不可告人,也不可見天日。
鄭西野心理上的變化,是因許芳菲的存在,他體驗了何為“牽腸掛肚,魂牽夢縈”。同時,也對某些他從不留意的事產生了極大興趣。
生理上,那個乾淨可愛的小姑娘,似乎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另一麵。
*
在烏市待了一周,處理完相關工作後,鄭西野先是飛去夏城看望了父親鄭衛國,之後便飛回雲城,開始休他今年的第一次假。
下了飛機走出到達出口。
鄭西野略微抬眼,便瞧見一道俏生生的嬌小身影。
雲城天氣已經轉涼,小姑娘穿著一件淡粉色的針織外套,醒目得很。這個顏色很襯她皮膚,雪白的臉蛋瑩潤微圓,猶如上好的羊脂玉,眼睛本在四處張望,與他目光對上的瞬間,清澈的瞳孔頓時亮得發起光。
鄭西野懶洋洋勾起唇,朝她張開雙臂。
崽子小臉微紅,明顯猶豫了下,但還是小跑著飛奔而來,嬌嬌羞羞地撲進他懷裡。
鄭西野雙臂收攏將她裹住,也不顧周圍人來人往,低頭親了親她淺粉色的頰。
許芳菲臉更燙,抬手嗖一下捂住他親過的地方,低聲說:“夠了。這裡人這麼多。”
鄭西野靜默兩秒,問:“你晚上幾點鐘點名?”
全國每個部隊營區的管理製度都差不多,除休假或出差狀態外,單身乾部晚上務必在固定時間集合,點名,確保在位率。
許芳菲回答:“九點半。”
鄭西野聽完,微抬右腕看了眼表。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距離她九點半點名,還有整整七個小時。時間相對充裕。
鄭西野說:“走吧。”
許芳菲嘴角彎彎,小手挽住他的胳膊,隨口問:“現在去哪裡?”
鄭西野:“你不是說這裡人多嗎,找個隻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許芳菲:“。”
許芳菲很懵:“找個隻有我們兩個的地方……乾什麼?”
鄭西野很冷靜地回答:“親你,摸你。如果你同意的話,還可以再做點彆的。”
許芳菲:“…………”
許芳菲整個人直接從頭發絲紅到了腳指頭。她瞠目結舌,震驚道:“你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話?”
鄭西野:“有什麼問題嗎。”
許芳菲:“……我覺得好奇怪。”
他神色淡淡地看著她,思考了會兒,說:“那我下次,試試笑容滿麵地說?”
“……”
許芳菲默。她腦補了一下他笑吟吟說那些話的情景,然後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回答:“不用了,你還是就這樣吧。”
最後,直至許芳菲跟在鄭西野身後,走進位於雲城城南的某軍事管理區家屬院,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這個男人口中的“隻有他和她兩個人”的地方,原來是指,他的家。
關於鄭西野的父母,許芳菲知之甚少,隻大概了解,鄭媽媽是一名軍人,多年前已為國捐軀,鄭爸爸多年前出過車禍,自那之後便成了植物人,長睡不醒。
電梯裡,許芳菲看著鄭西野摁下“15”層,忽然微微皺眉,窘促道:“我第一次來你家,就這樣空著手,連禮物都沒帶,是不是不太好呀?”
鄭西野隨口說:“我家又沒其它人。你要送禮物,直接給我不就行了。”
“……”
許芳菲微怔。她仰著脖子,看著鄭西野溫和隨意的側顏,心尖忽的一陣抽疼。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憐呢。
正愣愣地發呆,叮一聲,電梯門開了。
許芳菲一下回過神。
“走吧。”鄭西野淡淡地說,“左邊那戶。”
“哦。”許芳菲點點頭,邁開腿走出電梯,徑直走向通道左側。
開了鎖,兩人一前一後進屋。
許芳菲背著小挎包站在入戶處,舉目環顧,發現,這間屋子非常的寬敞,整潔,乾淨,冷硬,大概是常年沒人居住的緣故,所有家具都蒙著透明防塵罩。
“換這個吧。”突的,背後傳來一嗓子。
許芳菲回魂,低頭一瞧,看見鄭西野往她腳下放了一雙黑色拖鞋,非常大,男士的。
她詫異地眨了眨眼睛。
“我家平時沒客人來,也沒有女士拖鞋。”鄭西野說,“你穿我的。”
許芳菲:“那你呢。”
鄭西野說:“我穿我爸的。”
“好的。”許芳菲乖乖應下,接著彎腰在入戶凳上坐下,脫去腳上的小皮鞋和薄襪,踩進那雙黑色男拖。
換好以後,她垂著眸子打量了兩眼。
這雙拖鞋……也太大了吧!
她兩個腳丫套在他的拖鞋裡,像極了偷穿大人拖鞋的小孩子。
許芳菲囧囧地翹了翹腳拇指,隻覺越看越滑稽。
這時,鄭西野已經換了鞋走進客廳。
他沒有行李箱,出差的所有物品都裝在背上的登山包裡,進屋以後,他先是將背包取下放進雜物間,接著便又動身,徑直去了廚房,燒熱水。
許芳菲有點拘謹地小步挪動。悄悄地觀望一圈後,她驚訝道:“你家這麼長時間都沒人住,怎麼還這麼乾淨呀。”
廚房那頭沒什麼語氣地搭腔:“我媽喜歡整潔,所以我找了家政公司,每周來打掃。”
許芳菲了然,點點頭。
她趿拉著大拖鞋閒逛一圈,經過兩扇緊閉的房門後,餘光一瞥,發現最裡側的那間臥室門是開著的。
她在門口駐足,探出腦袋朝內打望。
這間屋子,擋光簾拉得很實,導致雖是大白天,整個空間卻黑漆漆。除了依稀可見的家具輪廓外,所有細節都看不清。
正好奇地左看右看,驀的,一道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下來,懶懶地道:“這是我的房間。”
“……”許芳菲心尖突的一顫。
感覺自己被一股力道牽引著,揚起腦袋……
男人不知何時出現,站在她身後,高大身軀完全將她籠罩。
他右臂彎著手肘撐門框,另一隻手捏住姑娘纖細的頸項,指腹掌心漫不經心地往上遊走,揉.捏,撫.摩,最後勾起她的小下巴。
他埋頭貼近她,吻了吻她的鼻尖,說:“想參觀,就要先交費。”
許芳菲全身都燥起來。
他指腹的薄繭,觸感粗糲,摩得她背脊發麻,骨頭都要酥了。
她臉紅得快滴血,渾身起火,粉色的唇在他修長的指尖輕.顫,半天囁嚅不出一個字。
忽的。
停在她唇上的乾淨手指,毫無預兆,鑽進她嘴裡。
“……唔!”許芳菲又驚又羞,一下睜大了眼睛。
他……
他在乾什麼!!!
“果然。你比我想象的還敏.感可愛,我的乖寶貝。”鄭西野輕輕咬住她的耳垂,漫不經心道:“舌頭都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