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救我……”
無論是誰都好,來救救她——
當蕾哈爾臉上逐漸染上灰暗的絕望之時,忽然間一道寡淡的少女音色,就這麼如同破開陰霾的曙光般從競技場門外傳來。
“這裡就是亞烏菈和馬雷掌管的樓層吧,還真是好久沒來了。”
死亡賦予的壓力在這一刻被瞬間撤離。
蕾哈爾灰頭土臉地從地麵抬起頭,隻看見遠處緩緩走來了一大群似曾相識的人。為首少女那張一如既往的冷漠臉龐,赫然就是她心中永遠也忘不掉的那個女人。
是顧兔。
然而顧兔的眼神半分都沒有施舍到蕾哈爾的身上,僅是憑興趣往四周圍的恢弘景觀欣賞而去。就仿佛狼狽不堪的蕾哈爾本身不過是風景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遠不足周圍的事物在她眼中有價值。
這讓像個廢物一樣趴在地上的蕾哈爾既感到惱恨,又感到深切的屈辱。
為什麼每一次、每一次她都不得不以這麼狼狽的姿態出現在這個女人的麵前?
可惜不光是顧兔,現場中的人都沒有任何興趣去過問她的心路曆程,紛紛被天空第一次目睹的壯麗星空所吸引了心神。
“這就是……屬於塔外的天空嗎?”所有望著上空的甄選人員們都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不,恐怕要讓各位失望了。這裡畢竟是地下,大家眼前看見的事物,隻是為了打造更好的競技氛圍所構造的虛擬場景而已。”
安茲解釋完後,便朝趕忙來到身後隨侍的亞烏菈與馬雷兩人吩咐道:“那麼就將被關押起來的那一撥人帶來吧。”
“是!安茲大人!”
沒一會兒,在那對雙胞胎精靈的帶領下,被關押在柵欄後的‘俘虜’們都被帶到了競技場的中央。那批人中不僅有華奎因,連夏侑拉和加拉加都赫然在列。
安茲在這裡向顧兔小聲交待道:“就像我之前說的,其中一部分據說是你同伴的人我已經把他們關押到另外的房間裡了。至於競技場這邊的——則是當時跟那批人為敵的隊伍。”
正因雙方水火不容,他們當時在納薩裡克中戰鬥並破壞了共同財產的事情才會遭致安茲的惱怒,使得事後自身待遇也呈直線下降。
不過能確認的一點很明確,會跟赫卡忒的‘同伴’為敵的人,怎麼想都絕不會是她的朋友。
被抓住投入籠子裡的華奎因貌似對自己方才的待遇相當不滿,一被帶到現場便大聲叫嚷了起來:“皇後!你竟然任由‘那種家夥’將朕關進那種籠子裡,這是何等的屈辱!”
他口中所述的‘那種家夥’究竟指代的是誰可想而知。雖然安茲並沒有說些什麼,但由於華奎因暴露出來的這份無禮,站在後麵的亞烏菈與馬雷都緊握雙拳,陰沉下來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明顯的敵意。
加拉加在背後隱秘地提醒了不識好歹的華奎因一句:“白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對麵的底細才對,目前暫時還不能輕舉妄動——”
沒錯,儘管有身居「殺手」之位的加拉加在場,卻依然選擇按兵不動的原因,正是由於華奎因之前跟他透露過的一件事實:
他們不知出於何種原因,意外落到了那位名叫顧兔的少女背後的‘大本營’裡。
從聽見隨從們稱呼那具無時無刻都流露王者氣息的‘骷髏’為「無上至尊」的一刻,華奎因便明白顧兔曾跟他說過的事情都是真的了。從而,也將她的背景毫無保留地轉述給了加拉加。
位於赫爾海姆的納薩裡克地下大墳墓,掌管這一頂尖勢力的四十二位無上至尊是這整個世界中最強悍的存在。
而出現於他們麵前的安茲·□□·恭,更是整合了所有無上至尊的偉大人物。
不管這裡是塔外世界,還是通過特殊方式連接的異空間,情況都是一樣的。
塔外的勢力比濃霧比潭水還深,就算是頂尖高手的加拉加本人,在尚未確認對方到底有多大底細之前也無法隨便地輕舉妄動,否則很有可能會招致來難以脫身的禍事。
這件事,從顧兔身上親口得知過情報的華奎因理應比誰都清楚。
但即使身處這種對自己絕對險惡的處境中,站在顧兔麵前的華奎因依然是那副桀驁不馴的、身為天才出身自視甚高的態度。許是想到了什麼,這位長相雌雄莫辨的白發少年紅唇邊忽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朕本還以為當皇後你見到朕的時候,情緒應該會更加激動一點,想不到會比意料中的還要平靜啊——”
顧兔循聲抬眸,華奎因殷紅眼尾精準地朝她瞥來,意味不明地拖長了語調:“畢竟朕可是在比賽中吞掉了文森特啊,即使換做是現在,朕在麵對你時也能在身體裡感受到那份輕柔的感情……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白神!”
——這個踐踏彆人感情的惡魔,居然一副沒事人的態度揭彆人的傷疤。
其他曾跟那位喜愛看書的文靜男孩所接觸過的同伴們,一時看著華奎因的眼神都染上了厭惡。
顧兔臉上的表情同樣緩緩收斂,用漆黑色的眼珠冷眼看他:“華奎因,你是在故意挑釁我麼?”
她想不到人都落入虎口了,這家夥還能這麼不怕死地出口招惹她。
不,他或許並沒有愚蠢到這種地步。
特地提醒文森特在他身體裡的這件事情……難道說,他是想要以此作為籌碼來跟她談判麼?
正當顧兔皺眉思考對方心理的時候,隔壁忽然有人以沉穩的語氣冷不丁地發出了詢問:
“所以,眼前這幾人確實都是赫卡忒你在那邊遇到的‘仇敵’對吧?”
眾人一齊順著聲音轉移視線,安茲眼窩那兩抹空洞的紅色幽光正寂靜鎖定著華奎因一行人。
加拉加此刻沒由來的產生了一股不詳的預感,當即想要召出自己的神水球,同時提醒道:“不好,白神!”
相反安茲則輕笑了一聲,伸出骨手,在半空輕盈一握。
僅僅是那麼簡單的一個動作,麵前所站的四個人都瞬間發生了極端的變化。
加拉加最先感應到了極度的危險降臨,化作衝擊侵襲到了他的神經。這瞬間他指根上的吉黑德戒指忽然變得滾燙無比,燙得加拉加猛然恢複了意識。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盔甲裡滲出了重重冷汗。
到底發生了什麼……戒指竟然在無形中替我抵禦了傷害?——正當加拉加腦海產生了這個後怕的念頭時,耳邊竟清晰聽見了某人倒地的聲音。
撲通,撲通。
隊伍中的蕾哈爾與夏侑拉兩人同時摔倒在了地麵,死前臉上還停留著極度驚恐的表情。
而華奎因則是發出了一聲慘叫,似乎有極度痛苦的事情發生在了他的身上。原本那位驕傲恣縱的少年佝僂著腰向前跪倒,一頭雪白的長發淩亂地繞過脖頸散落在地。
他單薄的脊背仿佛在這一刻出現了某個龐大的白色虛影,它們互相掙紮著,湧動著,而後一聲枷鎖破碎的幻聽傳出,其中好幾道白色靈魂從他的後背爭先恐後地掙脫了出來,華奎因的身量在白光中迅速縮水為更幼小的體型。
“是文森特——還有他之前被吞掉的那位兄弟?”
看清躺在地麵的靈魂是失而複得的文森特他們,大家都不約而同露出了驚喜的神色。唯一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其中卻少了艾娜那個抱著洋娃娃的女孩。
“哦?原以為這一下至少能讓你們死去三人的,看來是你身上有某種‘靈魂咒術’的存在,其中某個靈魂被迫替你償還了【即死】的效果啊……”安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煞白著臉,以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大喘粗氣的白發少年。
“朕……朕身上的咒語……”
華奎因從惡魔那裡獲得強大力量的咒語,是在與其他幾個兄弟合體的核心規則上施展成功的。隻要他的靈魂不死,那他無論被打敗多少次,都能借助咒語的力量重新‘複活’。
可是艾娜消失了,這意味著整個咒語的平衡都被完全打破——其他合體的兄弟也被完全吐了出來。
好不容易奪回的力量,竟然再次被剝奪乾淨了……!這讓華奎因如何不驚怒。
同樣的,加拉加也對自己費儘心機拉攏的盟友被打回原形一事,驚疑不定地對始作俑者發出了質問:“你究竟對他們都做了什麼?!”
就連身為頂級高手的他,都沒看出對方動手的‘一瞬間’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隻是伸出手一握,就能強硬奪走他人性命的能力?!
這簡直就像……可以將人類的生命隨意拿捏玩弄在手裡的死神一樣。
然而安茲卻輕輕笑了,仿佛他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廢話般微傾頭顱、攤開了自己戴滿寶石戒指的蒼白骨掌陳述道:
“——如你所見,我不過是在【散播死亡】。”
這僅是一場單方麵的下馬威而已。
他不光是要向麵前的敵人證明,更是要展現給顧兔後麵那一群人看。
“我想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
說出這番話的不死者之王身上無聲蔓延開了一片赤黑色的靈霧,看起來極為邪惡不詳。
那象征著絕望與死亡的神秘力量。
“如果你們敢對赫卡忒不利,那便意味著是我們整個納薩裡克共同的敵人。即使是窮儘納薩裡克所有的力量,我們也會徹底顛覆那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