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清楚這句話的瞬間……
宇智波帶子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麼重物擊中了, 腦袋“嗡嗡嗡”地作響,好半天都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音。當她回過神時,已然滿臉淚意。
但她沒有去擦, 隻是哽咽著再度抱起了樹洞地上那身上蓋著和服外套的消瘦少年,顫抖著手一點點地拉開了他被衣袖遮擋住的左手, 在看清楚那殘缺的部分後, 終於沒能忍住, 淚眼婆娑地嚎啕大哭。
她雙手緊抱著懷中的少年, 一隻手抓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不住撫摸著他的頭, 淚水大顆大顆地砸落在他端麗而泛著不健康紅暈的臉孔上。
“痛……媽媽……我痛……”
宇智波佐助依舊痛苦地低聲呢喃著。
實際上,他的傷口早已經痊愈了,但這世上,有件事叫做“幻肢痛”。
它廣泛存在於截肢者的身上, 是一種非|肉|體的神經性疼痛, 這種症狀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殘缺的身體依舊存在, 並且時時刻刻保持著劇烈的疼痛感。
失去手臂後的每一天,宇智波佐助都在承受著這樣的痛苦。
畢竟, 他雙臂健全地活了十七年,失去手臂才有多久呢?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習慣?
但是,他是忍者,是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頂級忍者。所以,理所當然的,很擅長忍耐, 不會露出痛楚的表情,也不會將這份痛苦告訴任何一人。
因為這沒有意義。
隻有在此刻……
因為突如其來的病痛而理智忍耐儘數消散,才會展露出最真實的情緒, 於昏迷中,於睡夢中,哭泣著對早已失去的家人們說——
我好痛。
我真的好痛……
誰來……
救救我……
睡夢中。
宇智波佐助覺得自己再度變成了一個無助弱小且無力的孩童,隻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努力抬起自己缺失了一部分的手臂,遙遙地伸向背對著自己越去越遠的家人們。
然而無論他如何哭喊,他們都始終不曾回過頭來。
直到背影徹底消失於他的視線中。
小小的孩童跪坐在地上,絕望地哭泣著。
直到……
他感覺到一雙手,自身後溫柔地環繞住了自己的身體。
“沒關係,我在這裡。”
仿若有人在他耳邊這樣說。
“……”
“沒關係,我在的。”
“……”
“不痛了……不痛了……”
“媽媽……”
……
宇智波佐助努力睜開雙眸,第一眼所見的,就是正抱著他淚流不止的女子,她雙手緊緊地抱著他的身體,一邊哭泣著一邊喃喃說道:“我在……不痛了……佐助……”
這些淚水砸落到他的眼皮上,沿著他漆黑濃密的睫毛滴落,與他睡夢中無意識流出的淚水混在一起,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滑下。
因為這淚水的影響,他看不清她的臉孔,隻神誌不清地看著這緊抱著自己不停哭泣低聲安慰的人,喃喃說道:“媽媽……”
除了媽媽,還有哪個女性會在此時此刻抱著他,對他這樣溫柔呢?
但緊接著,他意識到,這不是媽媽……
因為和媽媽的氣息並不相同,而且,媽媽的發絲順順的,這個看不清麵容的女子發絲炸炸的……
鬼使神差地,他輕聲喊道……
“姐姐……”
但其實,他沒有姐姐。
他隻有哥哥。
非常非常溫柔、非常非常愛他的哥哥。
但這樣溫柔這樣好的哥哥一夜之間毀掉了他的全部家人和人生,然後,自己也自顧自地死去了。
“短暫地死而複生”時,他說——
佐助,我愛著你。
但是,這樣的愛,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也許這份愛有意義,隻是宛若一個殘破容器的他,已然無法再承載任何一點愛恨了。
他在這世上,隻有最後那麼一點牽絆了。為了哥哥,為了鳴人,他決意努力繼續存活著,宛若宇智波最後的亡靈。
因為鳴人擊敗了他,因為他承認自己輸了,所以,他會遵守承諾。
他緩緩抬起僅剩的右手,想要觸碰對方。
這隻手很快就被抓住了,仿若知曉他的心意般,她將這隻手按在了她滿是淚水的冰涼臉孔上,一刻不停地繼續哽咽說道:“佐助,我在,不痛了……我們不痛了……可惡,為什麼疼痛不能分擔……”
他卻驀地就笑了,喃喃說道:“八嘎……”
緊接著,再度陷入了昏迷中。
……
當宇智波佐助再度醒來,隻覺得天地間很安靜,罕見地安靜。
因為過往醒來時,他總覺得能聽到族人的亡靈在自己耳邊不斷訴說——
“我們都死了……所以,擅自原諒了罪魁禍首、直到最後也沒能為我們報仇雪恨的你……為什麼還活著?”
“你怎麼不去死?”
“你什麼時候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