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四人已經落座。
凱爾西可以確定,還未出現的賓利小姐慪氣憋屈了很久。不過,既然昨天賓利親自登門尋求幫助,她好脾氣地不再多加計較。
昨天初步觀察,賓利家這位年收入四五千英鎊的年輕富商,並不像大多倫敦有錢人的傲慢,而是他秉性隨和,遇事常有三分猶豫。
今天再看賓利與達西的相處狀態,從賓利身體無意識的微傾角度可見,他遇事後向達西求問的可能性很高。
八成可能,有關登報致謝,賓利征求並接納了達西的意見。
那些都不重要。
凱爾西對賓利微笑,“今天的報紙讓我再次確定,認識賓利先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你對不知名絡腮胡先生的感謝,正是倫敦最需要的美好。
我們敬重每一位麵對危險毫不退縮的英雄,哪怕他們沒有高貴的身價,但已有了高貴的靈魂。”
這番讚美說得冠冕堂皇,既然賓利做到了她的要求,她也不會揪著一點不放。
“尼采說,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再凝視你。反之亦然,當我們敬重高貴,高貴便也會降臨己身。願賓利家與高貴同在。”
賓利被稱頌地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前天卡洛琳的尖叫著拒絕道謝,讓他沒能果斷地決定登報表示謝意。還是去詢問了達西的意見,被提醒了必須登報的兩個理由。
第一點很簡單,被救了說謝謝是基本教養。
第二點很現實,賓利家隻要還注重名聲,就不能被人抓住反咬救命恩人的說法。
卡洛琳在金絲街的證詞,聽清楚的人並不多,但那也不是秘密。
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來攻訐賓利家,聲譽受損會影響到賓利家的產業,更不談卡洛琳會收到怎樣的嘲諷。
賓利聽後決定立即登報道謝,而他並沒有凱爾西讚美的純粹。
以往倫敦總是充斥著恭維的虛詞,眼下凱爾西的鄭重其辭誇讚,讓他如同麵對最敬重的神父,又羞愧又欣喜。
雷斯垂德默默喝茶,沒什麼好驚訝的。魔鬼蠱惑人心,日常操作而已。
達西也靜默地沒有多言,或許賓利不了解尼采的另一段話更好。
「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卡洛琳下樓時,正看到賓利與人相談甚歡。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下顎,款款走向客廳。原本憋著的氣,卻在見到凱爾西的一瞬哽在喉間。
上帝啊!沒有魔鬼,隻有天使。
仁慈的主請寬恕她的妄言,原諒她曾對這位素未謀麵的紳士破口大罵。
如果早知凱爾西氣度不凡,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她怎麼可能質疑其心懷惡意,是故意弄一招登報道謝讓自己出醜受氣。
凱爾西看起來與她差不多年紀,可能還年輕一兩歲,雖不符合女人該選擇比自己年長的丈夫標準,但將來必定是一位再優秀不過的婚約對象。
卡洛琳克製住發散思緒,不論其他人如何迷人,她心裡的理想結婚對象隻有達西先生。
她恢複了慣常表現的落落大方,無論如何,都不想在優秀的紳士們麵前失禮。
賓利看到卡洛琳緩和的神色,心中鬆了一口氣,笑著為妹妹與凱爾西相互介紹。
凱爾西很平靜地寒暄,隻做沒發現卡洛琳匆忙間的態度轉變。
培根在《習慣論》裡提及,注意你的性格,它會成為你的命運。顯然,賓利小姐並沒在登報道謝中吸取教訓,確實也應了本性難改。
凱爾西並不關心卡洛琳的命運,也從不指望每個人都會承認不足而取長補短。
她隻想處理案子,提起上周六。“今天來,要詢問一些細節。搶劫案發生後,劫匪一路逃竄未遇太多阻礙,有理由懷疑是預謀型犯罪。
賓利小姐可否告知,你前往哈瑞蛋糕店是臨時起意,還是早做好的安排?”
剛問出口,凱爾西就有了答案。
結合之前所發生的事,當下卡洛琳看向達西眼神,足以說明她去蛋糕店排隊是荷多巴胺上了頭。
或許該換種表達,是為了愛情。或許還能向更深層挖掘,是愛慕達西及他所擁有的一切。
卡洛琳不可能承認,她去金絲街是為製造機會與達西偶遇。
“是臨時起意,想試一試被讚頌有佳的哈瑞巧克力蛋糕。聽朋友說它給人幸福的味道,我也想體會一下這種美好。”
凱爾西輕輕頷首,不在意卡洛琳是否無中生友,更不在意她是否懂得品味美好。“確定是臨時出行,基本就排除在逃罪犯故意向賓利家尋釁的可能。”
根據目前所知,班傑明家的店鋪,當日案發前不曾對外營業。
三十三歲的班傑明與他十二歲的兒子比爾,兩人一早前往城郊的莊園。為一位客戶測量頭圍,商議訂製社交季新款帽子的圖樣。
下午三點,父子兩人剛剛回到薰衣草街店鋪,正是稍作整理,準備經營到晚飯時間。
十分鐘後,帽子店店門尚未大開,兩位劫匪入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