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安靜吃飯的薑寧也挑眉,她不笨,這肯定說的是工資的事了。
她擱下碗,不動聲色掃了眾人一圈,除了趙小弟年紀小,沒什麼敏感度還在悶頭吃飯以外,大家都停了筷子,盯著趙老頭。
趙向前趙玉燕還好些,孫秀花緊張已流於表麵,眼睛瞪著跟銅鈴似的,仿佛一言不合就要跳起來。
至於趙母,表麵還好,但她的攥筷子的手挺緊的,看這樣子也極關注。
為啥關注,當然是關注到手的錢了。
她偏不偏心暫時看不出來,心疼趙向東這親兒子多少也有的,隻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想把兒子的錢多攢點在手裡。
這心態比薑寧親媽差遠了,但農村地頭這樣的媽不在少數,薑母這麼開明的才是罕見的。
薑寧收回視線,心裡有了數,那邊廂趙老頭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東子九年前就出去了,以後也不常回來,眼下成了家,等於是分出去了。你兩口子那邊的東西,都是你們自己的,至於老家這些房子錢物,等我跟你媽沒了,你三兄弟再分。”
“爸好好的說這些乾啥,你跟我媽還年輕,身子骨硬朗著呢。”趙向東聽不得親爹說死說活,濃眉微蹙。
趙老頭擺擺手,“人總會老的,有什麼說不得?你難得休假,先把事情說開,將來你們兄弟幾個也好處。”
“家裡拖累你很久了,以前難沒得說,現在好起來了,隊裡還給分了地,隻要肯乾就有得吃。”趙老頭習慣性摸過水煙筒,磕了磕,“既然算分家了,你以後就單給我跟你媽的養老錢就行。”
意思很簡單,錢不用再給那麼多。
這就是養老錢跟養家錢的區彆,趙向東結婚前給的是養家錢,結婚後給的是爸媽養老錢。
趙老頭沒說要多少,但這年頭錢的購買力十分大,趙家孩子四個,成年的兩個,老兩口還能乾活,農村地頭,一個老人給五塊錢,已經相當不錯了。
然而,二五一十,十塊錢跟之前的三十六塊錢,差的不止是一個台階。
孫秀花越聽,心越沉入穀底,公婆手裡多了錢,家裡才寬裕,她兩個兒子才能吃好喝好。要是錢少了,公婆還有小叔子小姑子要養,這貼得過來哪頭?
就算兩頭都貼,均分下來也少太多了。
她憋不住了,“騰”一聲站起來,這動作很急,屁股下的凳子“哐當”一聲,被帶翻倒在地。
一家人“刷”地轉頭,齊齊盯著她,趙老頭黑了臉,老大家的小算盤不難猜,她這是想明目張膽抗議老公公說的話?
一家之主權威挺足的,趙老頭定定看著她,孫秀花怯了怯,況且她就算再潑,也知道自己在小叔子的工資上沒有發言權。
權衡了半響,她訕訕說:“我是想說,這次家裡辦喜事花用許多,爸媽錢少了怕是舍不得花。”說完她撿起凳子坐下。
到底繞不過一個錢字,不過大家知道她的德行,見她把話圓了也消停下來,有正事也懶得搭理她。
趙向東看也沒看她一眼,“爸,媽,那我以後一個月,給您二老一人寄十塊。”
孫秀花為的是自己是小算盤,但她有句話沒說錯,錢少了老兩口確實舍不得花,兒女孫子,上學嫁娶,花錢的地方太多。爸媽生他養他,做兒子的怎麼也得多惦記點。
七十多塊給了二十塊,還剩五十多,小家夠用了,這也是趙向東之前的打算。
兒子孝順,老子肯定欣慰的,趙老頭臉上皺紋舒展,“行,按你說的辦。”他算了算,五十多塊也不少了,沒有拒絕。
“行就快吃飯,這天冷。”
趙母攢筷子的手鬆了,她的心態跟薑寧猜測的差不多,總是希望能乾的老二多補貼家裡,多幫襯日子過得差的兄弟。
道理她不是不懂,隻是若六七十塊錢工資都交到二兒媳手裡,家裡緊巴巴,她不得勁。
二十塊是比以前少了近一半,但比起十塊八塊又好多了,有了趙老頭前麵的話鋪墊,接受起來容易多了。
況且一個農家,每月有二十塊錢真不少,趙母心頭一鬆,一邊吃飯一邊吩咐:“老二家的,趕緊吃了飯,回屋給東子收拾收拾,省得明早再抓瞎。”
薑寧應了,不過說起收拾,實在沒什麼好收拾的。趙向東就帶了兩身軍裝回來,一套穿著一套拎著,隨軍申請回去再打,這房子沒批下來,也不好拿安家的東西。
最多明天早點起來做點乾糧,讓他路上吃。
薑寧先一步回房,折疊好剩下那套軍裝打包,就算完事了。
“寧寧。”
她整理著衣服,後腳趙向東就進門了,他挨著她坐下,一隻手臂圈著她,“剛才的事,我都沒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