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樓的時候, 趙向東許衛國你一言我一句,薑寧倒是大致了解了二人和彭弘毅幾個的關係。
他們還真是多年老戰友,八.九年前一個排出來的, 大夥兒有了不同程度的晉升, 但總體都在一個連隊裡。
趙向東和許衛國老搭檔,一個連長一個指導員,彭弘毅是副連長,胡國川和田斌是底下其中兩個排的排長。
後來,他們所在的部隊接到調令,上了對越自衛戰的戰場。這是一場雖勝但卻十分慘烈的戰役, 死傷極多。
趙向東所帶領的連隊也不例外,功是立了,但全連折了半數的人,剩下一半也很多負了傷不得不退役的。
彭弘毅三個就是。
據趙向東所說,彭弘毅傷剛治好的時候,腳是有點跛的,當時醫生說多走走會恢複些。
萬幸據薑寧剛才所見, 恢複得不錯。
胡國川右手筋斷了, 田斌左手炸掉了小指無名指, 外加一小塊手掌。二人治療後雖能處理日常生活,但已經無法勝任一個軍人的職責, 隻能退役。
聽了薑寧簡單描述三人的外表, 趙向東長歎一聲, “他們幾個都是西北人, 家裡條件本來就不大好。”
“那他們沒安排工作嗎?”
薑寧在廚房裡做飯,薑紅兵招待客人,外麵談話她聽了一耳朵,彭弘毅幾個是經老鄉介紹,要去楊市往南一百多公裡的私人承包山林工作的,途徑楊市轉乘客車,因惦記著趙向東許衛國兩個老戰友,特地過來敘一敘的。
彭弘毅幾個是軍官呀,戰場負傷退役,國家應該會安排工作的,咋就需要跑出來乾私人雇工了?
“是安排的了,大概有什麼變故吧。”趙向東與許衛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又歎一口氣。
他們一直身處部隊,對這些事情門兒清,部隊給退役軍人安排工作,是要地方配合的,而且上崗後續如何,這完全得看地方具體單位。
要知道這年頭給安排工作,全部都得返回原籍的,不然楊市根本消化不了這麼多啊!
在部隊眼皮子底下還好些,像彭弘毅幾個老家在大西北,那就鞭長莫及了。
彭弘毅他們退役時機也不好,自衛戰結束,需要撫恤的陣亡戰士太多,需要安排工作的因傷退役軍官也不少,部隊捉襟見底,還忙不過來,最後還是許衛國出麵打點,才給自己的戰友儘快排上號。
現在看來,肯定是西北那邊安排的工作不咋地,現在隻能自己討生活。
薑寧也歎了口氣,這些為國為家的鐵漢子們,拋頭顱灑熱血,退下來後也不得不直麵生活的窘迫。
都是窮惹的禍,國家窮,人民也窮。
薑寧再一次由衷為改革開放高興起來了,這次真不是為了自己。
簡單說了幾句,三樓就到了,薑寧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她體貼讓了讓,給趙向東許衛國先進門。
“東子!衛國!”
“老彭,老田,川子!”
老戰友重逢,五人激動得眼睛都紅了,狠狠地互錘幾下肩膀,好半響,他們才將勉強將滿腔激昂控製住。
薑寧微笑看著,“東哥,咱們先吃飯吧,菜要涼了。”而且她估計彭弘毅幾個也該餓了。
“好!”
大夥兒紛紛落座,薑寧和薑紅兵知道,眼下正是五人敘舊的激動時候,兄妹倆也不吭聲,保持安靜邊吃邊聽。
碰了一次杯,一口乾了,趙向東招呼戰友們起筷不許客氣,他也夾了兩筷子菜墊墊肚子,才問道:“老彭,你們咋來過來了?”
他看看身邊媳婦,“我剛才聽我媳婦說,你們是過來工作的,咋回事呢?”
老戰友們一看就過得不好,趙向東麵帶關切,許衛國濃眉也蹙起,“你們退役的時候,不是在家鄉給安排了工作嗎?”
這年頭的工作都是祖傳父,父傳子的,鐵飯碗一個,照理該一直乾下去的,咋兩年不到,就千裡迢迢出來討生活了呢?
聽薑寧說,還是私人承包的山林,不是公家單位,這是在家鄉連稍差點的工作都找不到了?
趙向東許衛國眉心擰成個疙瘩,彭弘毅苦笑一聲,“甭提了,那工作現在沒有了。”
三人都是一個省的,其中彭弘毅胡國川還是同縣,田斌則是隔壁市的,當初三人結伴回到老家,拿了退伍證還有部隊寫的證明等等去了縣裡。
縣裡早接到了任務,就給安排了工作,孫胡兩人分配在酒廠,田斌分配在麵粉廠。
先說田斌,天有不測之風雲,他還沒來及報道,老父就病倒,病勢洶洶,縣醫院束手無策,建議去市醫院。
市醫院是能治,但得掏一大筆額外的藥費,田家窮得叮當響,於是田斌隻能將手裡的工作讓了給人,得了一筆錢,再加上自己剛到手的撫恤金,湊齊了藥費,治好了父親。
工作就這樣沒了。
不過田斌還算好的,他這是自己的問題,換了彭弘毅和胡國川這邊,就糟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