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速很快,但聲音很溫和,薑寧握住丈夫的手,“行,我記住了,你下去吧。”
她剛才抓緊時間回房一趟,取了錢,一把塞進丈夫手裡。軍區醫院能晚點付錢,但能不賒賬還是免了吧。
趙向東攥緊手心,媳婦兒的體貼常讓他感到窩心,熨帖得很,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傾訴衷腸的好時候,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匆匆出門追上許衛國一行了。
軍用吉普很快就出發往軍區醫院去了,薑建設也沒坐多久,仔細看了看小妹家的環境,覺得還不錯,滿意之後,他叮囑幾句就折返楊市了。
一大攤子事等著呢。
剛才還很擁擠的家裡,這會兒就剩薑寧一個人,她乾脆也下了碗掛麵當晚飯得了。
把賬本翻出來算好以後,她看了看時間又進了廚房,丈夫今晚肯定回家,畢竟就算住院也不可能一大群人陪著,他明天還得工作。
趙向東晚飯還沒吃,還有許衛國,田斌胡國川肯定沒飽,還有彭弘毅如果不住院也會回來。
她乾脆發麵做了冬菇肉餡包子,整整三屜,溫在灶上;再用傍晚買的豬大骨小母雞熬了湯,再加上蠔豉乾貝響螺片,有湯又有菜。
這湯又鮮又濃,噴香撲鼻,薑寧一向臨睡前少喝水的,也不禁喝了滿滿一碗。
她滿足籲了口氣,一個字,鮮!
她看看表,已經十點了,丈夫還沒回家,於是隻好洗漱睡下。
薑寧睡眠質量好,雖然心有牽掛,但還是沾枕沒多久就陷入黑甜鄉。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忽聽見外麵客廳有些響動,不過很輕,她睜不開眼,於是就蒙著腦袋繼續睡。
又咪了一陣,她漸漸清醒些,這時候房門輕輕“哢噠”一聲響,鎖上了,片刻後棉被小幅度掀起,一具溫熱而寬闊的胸膛貼上來。
男性氣息醇厚而熟悉,是趙向東。
他給懷裡媳婦兒掖了掖被角,動作小心翼翼怕驚醒了她,薑寧唇角翹了翹,翻了個身偎依進他懷裡。
“東哥,幾點了。”
“十二點多了,快睡吧。”趙向東低頭親了親她,輕輕拍著她的背。
薑寧蹭了蹭,“嗯”了一聲,不過倒沒接著睡,這麼說了幾句,她反而更清醒了。
她睜開眼,問:“彭哥大夫咋說,留院沒?”
趙向東調整姿勢,讓媳婦靠得更舒服,“沒,醫生說好在送來不算太晚,情況不算嚴重,開了藥讓回家養七八天就好了。”
說起彭弘毅的腿,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老彭當初膝蓋的傷就挺嚴重的,大夫說以後不能再這樣泡水了。”
其實醫生的原話是,要是再保養不好,恐怕以後走路會跛。
趙向東眉心緊蹙,“老彭不適宜乾下水的活。”
提到這個,不免想起老戰友的前工作,他忍不住咬牙切齒。
你說工作苦累必須下水那能理解,反正想乾才乾;你說你看不順眼彭弘毅幾個實話實說,讓他們拎包走人,也不是不行,畢竟私人雇主,有辭退員工的權利。
但千不該萬不該,隨意安個錯誤,就把人半月血汗錢都扣了個乾淨!
早春的水冰寒入骨,隻有泡著的人才知道滋味,在這水裡推著沉重的木頭,一天到晚賣苦力乾活,掰開每分錢有血有汗,咋能輕易克扣。
扣了血汗錢,還將人連夜掃地出門了!
若不是幾個好心工友偷偷湊了點,恐怕田斌幾個隻能直接走來楊市,彭弘毅那腿就真耽擱壞了。
“衛國說,他爸以前有個老部下在岷縣公安部門乾,他明天打電話過去,托他把工資要回來。”
許將軍那個老部下是岷縣人,退役後分配到岷縣武裝部,奮鬥幾年成了一把手,後來武裝部改為公安局,他就是局長。
彭弘毅治療期間,趙向東二人向胡國川田斌了解清楚事情始末,當即滿腔怒火,咬牙切齒。
許衛國隨即想起了這個曾經來家裡拜過年的父親老部下。
那雇主有靠山,不然也無法將林場掛靠在森林經營所名下,但這靠山實力肯定最多也就中等,不然停產整頓期應該很短才對。
公安局局長是實權人物,雇主靠山肯定不肯觸黴頭,許衛國原本打算好好找找這個雇主的把柄,讓他儘可能延長停產整頓期。
打蛇打在七寸上,好為戰友出一口惡氣。
但反倒是彭弘毅三人知悉後阻止了,曾經的工友家境都難,如果停工久了,恐怕家裡該揭不開鍋了。
私人林場的活確實很苦很累,但它卻是很多人維持一家生計的唯一手段,打老鼠唯恐傷了玉瓶兒。
許衛國問清楚這事後,他沉默了,雖然憋屈,但最終也打算索回工資,再敲打敲打對方就算了。
“嗯,那隻能這樣的。”
薑寧抬手,撫了撫丈夫蹙起的眉心,這世界上的事情很少非黑即白的,每每總會拖泥帶水,顧忌頗多,任你本事了得,也能在其中取個平衡。
也是沒辦法的事。
歎了口氣,安慰丈夫幾句,薑寧仰臉問:“彭哥他們還沒找到工作吧,要不,來幫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