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在營長位置上待幾年,就可以回老家了,痛快不痛快?過癮不過癮?
讓你心理陰暗!讓你舉報!!
薑寧一番煽情並非作假,她說的都真話,醞釀已久的淚水挺不住,她哭得情真意切,趙向東拍了拍她的背安撫,也神色黯然。
“我,我真沒想到!我……”
隨著她的哭訴,李政委三人臉色由溫和變為沉凝,繼而鐵青,青到極點轉為紫漲。
是啊,誰也不是傻子,這舉報差不多能確定是虛的,在這個關鍵節點捅過來,所為何事一目了然。
惡意滿滿。
軍人軀乾中都藏了熱血,這種背地裡陰測測算計同袍的事,是他們深惡痛絕的,這種情感被薑寧一通哭訴煽到了頂點,怕是很難回落下來了。
李政委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將臉色稍緩了緩,他看向趙向東,“東子,你勸勸你媳婦,可彆哭壞了嗓子。”
等薑寧在丈夫的溫聲勸慰下,漸漸止了哭泣後,李政委才低聲說:“趙向東同誌,薑寧同誌,你們受委屈了。”
他這話說得非常鄭重,末了又道:“我不會讓你們白白遭了誣告的。”
“謝謝你,首長。”
薑寧知道事兒成了,她見好既收,抹了抹淚,抬起紅腫的眼簾,“其實我知道部隊和戰士同誌們都是好的,隻是人多了總難免……”
她頓住話頭,“我也隻是一時難受而已,沒事的。”
“好。”
李政委又勸慰兩句,看看腕表,吩咐趙向東,“晚操也快結束了,你就在家照顧你媳婦得了,明天準時去參加考核。”
“保證完成任務。”
趙向東敬了個軍禮,送走了李政委三人,大門闔上,一直在微微抽噎的薑寧才停了下來。
她表情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冷冷盯著大門那堵牆,譏誚一笑。
“寧寧不哭了。”
趙向東匆匆去擰了冷毛巾,細心給媳婦兒擦臉,一臉自責,“是我不好。”
他本人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但結婚這麼久,他就沒見媳婦兒哭得這麼傷心過,心擰巴著疼。
“嗯。”
薑寧閉上眼睛,仰臉讓他溫柔擦拭,笑了笑,“沒事,你甭擔心。”
*
“哎,老魏。”
李政委折返營區,他沉默不語,身後的緊跟著金誌江魏平卻憋不住了,附近沒外人,金誌江問:“你覺得這事兒王建國知道嗎?”
他今天早上,見劉文娟遮遮掩掩來,舉報過後,還十分惶恐讓不要告訴她丈夫,不然他又會責怪她不團結戰友,會趕她回老家的。
劉文娟臉色發白,猶豫良久後舉報,完事如釋重負,繼而膽戰心驚。
不得不說,這副怯懦膽小的模樣,她演繹得淋漓儘致。她心有懷疑,害怕傷痕累累的丈夫遭遇不平,猶豫很久最終咬牙舉報,讓負責接待的金誌江深感憐憫同情。
他也因此深信不疑,王建國是不知情的。
金誌江當時還一口答應劉文娟,不會告知她的丈夫,並安撫許久,說部隊鼓勵舉報違紀行為,懷疑就能舉報,部隊會調查,讓她不必驚慌。
安撫住劉文娟,當時他還挺自豪的。
但現在從薑寧家出來,金誌江就不敢肯定了,薑寧傷心哭泣間,不忘將利益關係剝得乾乾淨淨,失去那層半遮半掩的布,金誌江無比清晰的認知到,王建國才是最終受益者。
他喃喃道:“我想,他可能是知情的。”
魏平撇撇嘴,“肯定知道的,要是連自己婆娘乾了啥都不知道,他還混啥?”
不同於金誌江,魏平當時是不在現場的,他看問題客觀很多,之前就認為王建國就算不讚同,也是知道些蛛絲馬跡的。
現在他倒覺得,王建國默許甚至慫恿的可能性更大。
魏平十分不屑,“那他還帶啥兵,連自己的婆娘也管不住了?乾脆這營長也甭當了,回老家種地去吧。”
不管王建國是管不住自己的婆娘,還是默許慫恿媳婦舉報,他都十分不屑這個人。
還是個男人嗎?還是個軍人嗎?!
也太陰測測了些吧?
後麵兩個人低聲討論,李政委聽得一清二楚,他沒有發言,也沒有禁止,一貫笑眯眯的嘴角,抿得緊緊的。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坐在辦公桌後麵,拉開抽屜,取出一封表格。
這是一份派遣進修的表格。
下麵的人還不知道,緊接著兩年軍校之後,陸軍學院又開了個學習班,為期半年,雖然沒有文憑,但進去的人也是鍍一層金再出來的。
競爭力比不上有文憑的,但也不弱。
由於學習班通知下來晚了好幾天,當時軍官們學習正開展得如火如荼,他和團長副團長商量過後,決定乾脆先按下消息,以免這群猴崽子分心。
反正短期學習班和兩年軍校不同,是統一由領導推薦上的,不用考核,不用競爭,到時候直接派遣就行了。
李政委凝視表格,視線落在“王建國”三個字上,沒錯,他們團本來想派遣的軍官,正是王建國。
學習班名額不多,一個團就一個人,當時知道這消息他和團長還高興了很久,趙向東和王建國都是兩人愛將,後者文化程度明顯遜色,軍校資格顯然是競爭不過前者的。
這下子好了,一個上軍校拿文憑,一個上學習班再鍍鍍金,兩個都能有前程,他們心裡也是欣慰的。
可惜……
李政委沉默凝視良久,目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他最終拿起筆,把“王建國”劃掉,想了想,寫下“邵剛”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