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賢才最近算得上春風得意馬蹄疾了。
他這個人打小命好,父親在國營大廠的後勤單位當領導, 近水樓台, 在全國絕大部分人民缺吃少穿的年月,他居然還能小胖。
他還是個活絡人, 雖讀書不成,但依傍父親的關係,暗地裡倒騰各種吃穿用品, 荷包鼓脹, 小胖長了大胖。
後來改革開放了,翟賢才成了第一波下海的人, 將原來的生計抬到明麵上來,攤子越鋪越大。
後來大到一定程度, 他大手一揮, 在西河坊拿下了一個門麵,專營日雜土產, 事業再上一個台階。
這西河坊就是西河坊,生意好是不用說的,可惜人心總有不足,沒過多久,翟賢才就發現, 在西河坊諸多店鋪裡, 他真不算什麼。
也是, 日雜土產很多地方都有賣, 雖然你品種更齊全, 但好不容易出來逛個街,大多數人都不愛提著雜貨土產繼續走的。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翟賢才就萌生了轉行的念頭,他本就是個心思活絡的,於是,就開始著意觀察西河坊,看那個行當更賺錢。
這時候,薑寧的店就進入他的眼裡。
這小小一家店,位置還靠裡,生意火爆的程度,居然不遜色於牌坊口的大店,甚至還帶動了最裡麵那一條街,真正的日進鬥金。
翟賢才當即定下目標。
目標定下來以後,他也不莽撞,開始觀察分析。分析結果表明,新穎時髦的衣服款式,才是“錦衣”小店製勝的關鍵。
既然已經了解清楚,還等什麼,那就仿造唄!
翟賢才知道自己這做法不光明,但他並不在意,不殺人不犯法,在公安跟前他都是沒罪的,怕啥?
況且就算自己不仿,也有人仿,錢乾嘛自己不賺,給人家賺呢?
聯係原料,招聘人手,定做貨架,等等準備工作做好以後,他的新店“華衣”開張了。
前期準備充足,勝利的果實也足夠甜蜜,再加上搶先占領冬衣市場,他紅光滿麵,躊躇滿誌。
尤其寒潮逼近,他更興奮得摩拳擦掌,立即就去了加工場,許下加班費,讓他手底下幾十名工人通宵加班,儘可能地趕製冬裝。
他必須在“錦衣”解決問題前,再使勁兒撈上一筆!
昨夜在加工場監督了大半夜,翟賢才補眠到快中午才起來,意得誌滿的他精神奕奕,吃了午飯才去店裡。
然而還沒進店,他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店裡依舊人多,但對比起昨日擠得水泄不通而言,今日是稀疏了不少,反正翟賢才這身材,是很輕易就進去了。
往日一臉驚喜滿足的顧客少了很多,更多人是換上了挑剔的神色,試衣間出來的客人沒有馬上買單,而是丟下一句再看看。
“這款式沒有剛才那家的好看,算了,我不要了。”
“咦,這和秋裝款式差不多呀,看看這紐扣一模一樣。”
“就是,好貴呀我覺得不值。”
更有甚者,質疑道:“你們不是說是錦衣的分店嗎?咋連新冬裝都沒有呢?”
款式這麼類似,總有人問一問的,翟賢才一向讓店員回答,他們店是“錦衣”的分號。
大部分人都不會去求證,於是就相信了。
但這信任顯然很淺薄,見店員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女顧客生疑:“算了,我還是回去擠一擠吧。”
說完,她就扯著同伴走了,剛才兩人一看“錦衣”新冬裝上市,立即心動意動加行動,可惜人太多了,她們死活擠不進去,想起這家“分店”,才過來看看。
現在看來,所謂分店疑點重重,她還是回去擠一擠吧,希望貨源充足,不要輪到她就斷貨。
想到這點,兩人不約而同加快腳步,小跑起來。
翟賢才臉都綠了,也就過了一夜,這咋回事?!
“姐夫,不得了了,那家錦衣突然就上冬裝了。”
說話的是翟賢才的小舅子池彬,他拽著姐夫,臉色很不好看,“昨天還沒有的,今兒一大早開門,一屋子都是新款冬裝。”
“咱們店裡生意馬上就差多了,這一個上午,還沒昨天一小時的營業額!”
“他們肯定是要坑我們的!”
池彬恨得咬牙切齒,怒道:“真可惡!姐夫,要不咱們找些人教訓教訓他們!”
他氣憤之下聲音很大,一句話落地滿場寂靜,不要說顧客,就算是店員也一臉驚詫瞪著二人。
“我教訓你媽個頭!”
翟賢才大怒之下,破口大罵:“你腦子塞的是稻草嗎?!老子乾的是正當營生,違法犯罪的事情統統不乾!”
他這個小舅子原來是個二流子,以前就和些不三不四的混在一起,後來改革開放後,那個團夥升級開始偷竊搶劫,池彬前期也是其中一員。
池彬出身不好,也沒人脈,但耐不住他有個豔壓群芳的美女親姐,被二婚頭的翟賢才一眼看中,娶回去當媳婦了。
親姐惦記著弟弟,求了丈夫多照顧,翟賢才本來很看不上這個小舅子的,但看在媳婦和小兒子份上,怎麼也得照顧照顧。
於是,就塞進來看店了。
但他沒想到,這個蠢貨居然當眾揭了自家老底還不算,還胡說八道些什麼教訓不教訓的瘋話!
翟賢才仿冒錦衣款式,賺錢手段確實有點兒卑鄙,但他是守法公民,不管怎麼樣,就從沒想過觸碰法律。
這個小舅子,開口就是教訓,怎麼教訓?聯係他以前的“老朋友”嗎?
什麼毛病?!
“老子告訴你,你從前那套給老子統統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