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有些惱怒。
顧九思的樣子,她如何不知道他是受了欺負。可是他不說, 她若再追問下去, 也是傷了顧九思的顏麵。於是她索性不問了, 顧九思笑了笑, 他起身去淨身洗澡,出來時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拿了姑娘家的香粉往身上扔了扔, 抬手聞了聞,確定自個兒沒味道之後,才上了床。
柳玉茹還在生氣,她背對著他,沒有說話, 顧九思湊過去,用臉蹭了蹭她的背:“不生氣了嘛, 我自個兒有辦法的。”
說著,顧九思抬手用袖子去逗她:“來,你聞聞, 香不香。”
柳玉茹抬手將他的手打開,閉上眼睡了。
顧九思無奈笑笑, 也躺下來睡了過去。
隔了一日, 他天沒亮就爬了起來, 早早去了廚房。廚房中印紅還在忙活, 他清咳了一聲, 有些不好意思道:“印紅, 可能為我備些點心,十二人分,中午送到府衙來?”
印紅愣了愣,顧九思鮮少同她提出要求,她趕忙應聲道:“是,姑爺。”
顧九思點了點頭,他提前出了門,到了街上找到虎子,他給了虎子一個饅頭,隨後道:“你可知城中哪幾家人家最張揚跋扈?”
這問題簡單,虎子立刻數了一串名字,顧九思就開始仔細打聽,過了一會兒後,他差不多清楚了,確定了心理的打算,隨後同虎子道:“你去我娘子那領點吃的,分給你兄弟,彆走前門,走後門。吃完飯找幾個人,幫我盯著趙嚴,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他今日行程來。”
虎子得了話,連連應聲道:“是,您放心。”
趙家是幽州軍中蔣席的手下,原先靠著蔣席的關係,在城裡做起了棉布生意,整個幽州軍的棉布多從趙家進購。但趙家之前偷工減料,給底層士兵的棉衣裡用的是最次的棉,被周高朗發現後,才特意讓周燁去揚州另外再買布料,因此和周高朗本就不對盤。這一次官府號召捐錢,顧家先捐了之後,有幾個聰明的富商也趕緊捐了一些,而這趙家仗著軍中有人,不過捐了五百兩銀。
趙嚴是趙家的大公子,平時性情乖張,是這望都城裡誰都不敢惹的人物。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近來還在縱馬街頭,肆意歡歌。
能在這時候還乾這事兒,這公子要麼腦子不大好,要麼就是對現在的情況還不知情。
顧九思琢磨了片刻,見天色亮起來,便回了府衙。
他臉上帶著青,完全沒有遮掩,黃龍等人瞧見他的樣子,頗為高興,早上拍了拍顧九思的肩,故作關心道:“喲,九思,臉怎麼青了?”
顧九思笑了笑,不在意道:“黃大哥,今個兒怎麼安排?”
打了顧九思這一頓,黃龍心裡舒服了很多,他也沒再為難顧九思,一起去巡街,中午回到府衙來吃飯,柳玉茹親自送了糕點過來,所有人瞧見柳玉茹,都是愣了愣,柳玉茹朝著眾人笑了笑,給每個人送了一袋水煙,隨後道:“我家郎君年紀小,還是小孩子脾氣,還望各位大哥多多照顧。”
在幽州這地界,柳玉茹生得清麗溫婉,她這麼柔柔一低頭,這些粗人哪裡遇見過這樣的姑娘,趕緊都站了起來,頗有些緊張道:“沒事兒沒事兒,您放心。”
柳玉茹笑了笑,這才離開。顧九思送著柳玉茹出去:“我說沒事兒,你還不放心。”
柳玉茹朝裡看了看,歎了口氣,替他整了整衣衫道:“你過的好我就放心,凡事兒彆太剛強,圓滑一些。”
顧九思應了聲,瞧著柳玉茹走遠。
他站在門口時,黃龍和其他人吃著柳玉茹送來的糕點,有個人看著顧九思背影,小聲道:“那顧九思真是個傻子,咱們打了他,他還給咱們送吃的。”
黃龍瞪了對方一眼,沒多說什麼。顧九思在門口站了片刻,走了回來,大夥兒一塊糕點沒給他留,他也不甚在意,笑著道:“內子不放心過來看看,不過內子有些話也說得對,九思年紀小,有些事兒不太懂,如果有什麼做錯的,還想各位大哥多多提點。”
說著,他舉了茶杯:“以水代酒,勞煩各位照顧了。”
大家被顧九思這一番動作搞愣了,麵麵相覷了片刻後,其中一個吃著糕點笑著道:“九思,我瞧著你媳婦兒真好看,明……”
“閉嘴!”黃龍開口,冷冷瞪了對方一眼,“你是吃了酒還是腦子有病,半點臉都不要了?!”
黃龍站起身來,同顧九思冷聲道:“巡街去!”
顧九思笑了笑,也沒多說。
當天晚上,虎子到了顧家,將顧九思叫出來,同顧九思道:“九爺,黑狗今個兒在酒樓聽到說趙嚴明早要去城外踏青。”
顧九思點了點頭,隨後又道:“近來流民增了多少?”
虎子大概報了個量,顧九思又問了這些流民來的方向以及情況。
他琢磨了片刻,虎子有些疑惑道:“九爺,我聽說黃龍欺負了您,您打算怎麼辦?”
“哦,這事兒,”顧九思想了想,過了片刻後道:“虎子,你們有人敢偷東西的嗎?”
“九爺,”虎子愣了,“您不是要我去偷趙嚴的東西吧?”
“不偷趙嚴的,偷黃龍的。”
顧九思淡道:“我會幫你當著,不會讓你被抓的。不過最好還是不要你出麵,找個流民,麵生的,遮著臉來偷。”
“這個行。”
虎子點頭道:“我認識人,這事兒包給我辦。”
顧九思應了一聲,隨後道:“到時候將黃龍的東西偷了,把他引到趙嚴麵前去。錢可以自個兒留下,錢包彆留了給人抓著把柄。”
“明白。”虎子忙道,“九爺放心,會做得乾淨的。”
“你乾完這事兒,就周府去,給周燁遞個信,讓他等會兒無論得了任何消息,都去找他爹,由他爹來定奪。”
虎子雖然不明白顧九思要做什麼,卻還是點頭道:“明白。”
顧九思見他少年老成的樣子,笑了笑道:“嫂子做飯好吃麼?”
虎子抓了抓腦袋,不好意思笑笑,隨後道:“爺,您看要是我乾得好,以後您要發達了,讓我當您小廝行不?”
顧九思被虎子逗笑了,他毫不在意虎子油膩的頭發,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柔聲道:“你以後有更好的未來,彆惦記一個小廝的位置。”
虎子呆了呆,隨後就聽顧九思道:“回去吧,天晚了,你一個孩子,路上小心。”
虎子低了頭,小聲道:“哦,行,九爺,您也早睡吧。”
虎子離開顧府後,顧九思回了家裡來,他淨了手,給柳玉茹打了水,柳玉茹看著麵前做事兒沉穩的男人,她抿了抿唇,想問問他白日裡如何了,又不好說。
其實她也找人打聽了,知道他過得不好,自然也就猜到是誰打的了。
可他不告訴她,自然就是不希望她知道,她心裡有些難受,但也說不出口,隻能自個兒一個人生著悶氣。
顧九思不知道她生什麼氣,隻看她洗了澡出來,便自己倒在床上去。顧九思將她拉扯起來,替她擦著頭發,有些哭笑不得道:“你這是生什麼悶氣?就這麼濕著頭發睡覺,日後要頭痛的。”
“我沒生氣。”柳玉茹悶聲開口。
顧九思聽著她的話,瞧著她氣鼓鼓的臉,覺得麵前的人可愛極了。
他心裡有些癢癢的,他給她擦著頭發,聲音平和道:“你不高興什麼,你同我說呀。”
“沒什麼不高興的。”
“玉茹,”顧九思歎了口氣,“你這什麼都悶在心裡的性子要不得。”
柳玉茹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後麵人給她擦著頭發,她心裡對後麵人的氣也起不來了,思來想去,錯的都是黃龍。
她著柔弱,心裡卻是個剛強性子,等夜裡她躺在床上,心裡左思右想,終於決定,她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想出來法子,柳玉茹終於高高興興睡了。
而顧九思在夜裡聽著柳玉茹的呼吸聲,他睜開眼,看著麵前人唇邊似乎還帶著幾分得意的笑容,他不由得抿了唇。
他猜測著柳玉茹生的就是自己被打的氣,如今睡過去,應當就是想到什麼好方法了。他瞧著麵前人的睡顏,感覺這人像一隻耀武揚威的貓,讓人心裡歡喜極了,似乎也……
顧九思臉有些紅,卻還是不得不承認。
喜歡極了。
他觀察著自己的內心,感覺著自己的心意,這樣是喜歡嗎?
他也不清楚,可他遵循它,也不再打算反抗,他看著月色下姑娘瑩白的膚色,低下頭,小心翼翼吻在她的額頭。
而後他覺得心如擂鼓,萬物都安靜下去。他靜靜感受著這種唇觸碰到肌膚的溫熱,片刻後,他直起身來,靜靜注視著麵前的人。
然後他輕輕笑了,他躺了下去,閉上眼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就這麼睡了。
第二天醒過來,他穿了衣服,柳玉茹高高興興給他係上腰帶,顧九思知道柳玉茹有打算,他覺得好笑,不由得道:“今日你打算做什麼去?”
“哦,就去店裡啊。”
柳玉茹輕咳了一聲,覺得自己似乎高興得太明顯,便道:“今天不給你送糕點了,我有一筆大單子要接。”
“好。”顧九思抿著唇,掩著笑,沒有多說。
清晨去了府衙,一切沒有任何區彆,大家分散開去巡街,黃龍依舊和顧九思一組。黃龍的態度比起之前好了許多,雖然也不怎麼搭理顧九思,但也不罵他了。隻是巡街也無聊,黃龍便隨意詢問道:“我聽說揚州富庶,你們好端端的過來做什麼?而且一過來就把錢都捐了,你們家腦子有病?”
顧九思笑了笑,倒也沒遮掩,一五一十將揚州發生的事說了。
黃龍聽得有些驚奇,對於他們這樣的小人物,這些事兒都有些不可觸及,什麼謀反、起兵,都是掉腦袋的大事。黃龍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那,那你回去了,你和你媳婦兒怎麼來幽州的?”
“我們橫跨過了青滄兩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