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思一想到她今天提著棍子是為了他,他就覺得心裡又甜又高興。
他雖然覺得柳玉茹手段太過直接了些,卻也生不出責怪,他瞧著柳玉茹一直板著臉,便走到她身邊去,半蹲下身來,抬手搭在她肩膀上。
“好啦,”她攬到懷裡,安慰道,“現在人也打了,仇也報了,你就消消氣。”
說著,顧九思抬起她下巴,逗弄道;“來,笑一個。”
柳玉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彆和我說這些!”柳玉茹不高興道,“下次你也不準忍著!”
“嗯?”
顧九思有些疑惑,柳玉茹已經再顧九思麵前丟了溫柔的假麵,也不想再故作體貼,氣性來了,乾脆將算盤一推,就放話道:“下次要有人再欺負你,你就打他們。打完了回家,不乾了!”
“不乾了怎麼辦?”顧九思看著麵前氣呼呼的小姑娘,笑出聲道,“我一個大男人,我不乾活吃什麼?”
“我養你啊!”
柳玉茹抬頭脫口而出,話說完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了。
柳玉茹也有些詫異,自己是何時竟有了這樣的念頭,覺得自己也有能力,養得了一個男人。
顧九思不由得笑了:“柳老板越來越厲害了。”
說著,他湊過去,將頭靠在她肩膀上,含笑道:“不嫌我吃軟飯啊?”
柳玉茹紅了臉,她低著頭,撥弄著算盤,故作鎮定道:“吃口飯而已,你又能吃多少?”
顧九思低低笑了,他靠著柳玉茹:“你以往不是總說你靠著我,要我一定要考個功名嗎?”
“那你考不上我能怎麼辦?”柳玉茹瞪他,“難道我還能休了你?”
“怕了怕了,”顧九思笑著擺手,“我還是吃軟飯吧。不過娘子你看,這次我掙了個縣令回來,”他蹭了蹭柳玉茹:“有賞沒?”
“縣令?!”
柳玉茹愣了愣,隨後忙道:“你怎麼就當上縣令了?”
顧九思笑了笑,他往邊上一坐,敲了敲桌子,頗有些得意道:“倒茶。”
柳玉茹知道他這是要擺闊了,趕緊給他端了茶,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樣子。顧九思把前龍後脈全都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範軒先拿顧家當成一麵鑼,敲響了所有人。但大家不為所動,範軒必定就要開始找其他辦法。如今他正想著找哪隻出頭鳥,我給他送去了,他自然感激我。”
“所以,黃龍那件事兒,你讓我彆管,就是做了這樣的打算?”柳玉茹明白過來,顧九思點點頭道:“黃龍這樣的人,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他看我不慣,不過是因為我富家子弟出身落難,這世上誰不想著為富不仁?他算不上個特彆壞的人,隻是腦子不好使。”
“打了他沒什麼用,日後咱們要在幽州生活,他這樣的人千千萬,難道個個都打了不成?把他這樣的人變成朋友,這才是生存之道。”
“所以你被打了,你也不吱聲?”
顧九思聽著,笑了笑:“我不僅不吱聲,我還要給他們送東西吃,說好話。等後來他們發現這都是我讓著他們,他們才更加良心難安,對我愧疚。”
柳玉茹聽著,她麵上神色有些複雜,顧九思看出不妥,放下茶杯,握住她手道:“你在擔心些什麼?”
“郎君如此洞察人心,”柳玉茹也不避諱,歎了口氣道,“我心中難安。”
顧九思笑了笑:“你放心吧,我算計誰,都不會算計你。”
柳玉茹沒說話,顧九思瞧著她,眼裡滿是鄭重。柳玉茹忽地想起當初站在人群裡鞭打自己的少年,他那清亮的眼回眸一望,就讓她覺得,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信。
於是她垂下眼眸,也沒回應,隻是轉頭換了個話題道:“那你出了這個頭,豈不是遭趙家忌恨?”
柳玉茹皺起眉頭,顧九思歎了口氣:“當官哪裡有不招人忌恨的?但是咱們不能一直在幽州這麼窩著。周高朗說是說等以後安穩了,給我一個位置,但他說這話,並不是認可我的能力,隻是因為咱們顧家捐了錢,他得給我個好處。到時候估計就是給我一個虛職混個日子。”
“我不想這樣。”
顧九思垂下眼眸:“我答應過文昌。”
他答應過楊文昌什麼,柳玉茹明了。他要實現自己的諾言,要護住家人,就得往上爬。怎麼會混個虛職就罷了?
她輕輕歎息了一聲,拍了拍顧九思的手背道:“都好,你既然決定了,我都覺得是極好的。”
“其實我其他不擔心,我如今隻擔心一件事。”
顧九思抬眼看向柳玉茹,柳玉茹輕輕“嗯?”了一聲,顧九思歎了口氣道:“你說我如今這樣的爪牙行徑,與當初王善泉又有何異?”
柳玉茹聽著這話,過了許久後,她慢慢道:“九思,水至清則無魚。”
顧九思抬眼看著柳玉茹,柳玉茹思索著,她組織著語言,儘量想將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理解說出來:“你得明白你最後想要什麼。如果你就想做一個好人,那你就當你的真君子就可以。可如果你想當一個有用的人,要實現某個目的,那你就要考慮你的底線在哪裡。”
“今日趙家之事,不是你去,就是彆人去。你去,趙家的結局或許還會比彆人去更好。我知道你想求善,可你覺得,是雙手清清白白站一旁袖手旁觀是善,還是雙手染血但讓那個被苦苦折磨的人死得更痛快是善?”
“可是,若不是我,事情落不到趙家頭上。”
“那也落到其他人頭上。”
柳玉茹平靜道:“範軒缺錢,梁王要反,各州節度使都虎視眈眈,這都是已經確定好的事。範軒已經用顧家敲山震虎,錢沒到手,你以為他會退嗎?”
顧九思沉默下去,許久後,他深吸一口氣。
“我明白了,”顧九思抬眼瞧她,認真道,“我會儘量做我能做的,給他們一條更好的路。”
柳玉茹笑了笑:“再想想辦法吧。其實這人的事兒,都差不多。我們做生意,賺的就是辦法錢。甲想要銀子,乙想要布,他們距離太遠,我們就想辦法解決距離遠的問題,給甲銀子,把布運輸過去,賣給乙,雙方都滿意,我們就賺這個解決了他們所有要求的錢。你想一想,有沒有什麼辦法,是能讓趙家好,也能讓範軒好的?”
顧九思聽著,將柳玉茹的話放在了心上,他琢磨了片刻,抬手道:“你讓我想一想。”
柳玉茹不敢打擾他,應了一聲,便起身來,回來自己桌邊。
這些時日胭脂的出貨量越來越大,柳玉茹便開始增加了店裡賣的種類。不僅是豐富了胭脂的品種,還增加了唇紙、眉筆、香膏等等東西。每一樣東西,從外麵的裝飾到所有原料,她都一手把控著,同時帶了幾個人,再同幾個外地商接觸,準備慢慢賣出望都。
於是顧九思在一旁琢磨著柳玉茹的話,柳玉茹就坐著打算盤。
整個房間裡都是啪嗒啪嗒的算盤聲,顧九思抬頭看了一眼,姑娘垂著眼眸,神色清亮,他突然就覺得安定下來。
自己這一輩子,無論他是善是惡,是好是壞,這個人似乎都會陪伴在自己身邊。他走歪了,她會拉著他走回來。他摔下去,她會扶著他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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