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是懵的。
他這輩子沒被人扇過巴掌。他挨過刀, 中過箭, 被人拳打腳踢, 卻從沒被一個男人扇過巴掌。
等沈明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人按在了椅子上幫著,熊哥在另外一邊,因為是傷患,所以特彆待遇。
顧九思坐在桌邊, 讓人端了茶,拿了從黑風寨搜出來的成員名單,一臉閒適模樣道:“你們兩似乎這三個月才出現在黑風寨?”
沈明不說話,顧九思轉過頭,同正在給熊哥包紮的大夫道:“大夫停止包紮吧,就這麼流血流死了好了。”
“對!”
沈明一聽這話,便老實了, 咬牙道:“三個月前來的。”
顧九思點點頭, 開始做筆錄:“打哪兒來?”
“滄州。”
顧九思的筆頓了頓, 片刻後, 他應了一聲道:“以前的職業?”
“街頭混混。”
“遊俠!”熊哥忍不住開口道,“大人, 沈明他是個好人,他以前是去名門正派專門學過武的, 後來回了鄉裡, 因為鄉裡一個鄉紳糟蹋了一個閨女, 他動手把人殺了, 後來逃了出來。他隻是衝動些,沒做過惡啊!是我害了他……”熊哥往前要掙紮著過來跪下,旁邊大夫淡定按住他,寬慰道:“彆激動。”
熊哥也來不及管旁邊人的聲音,隻是道:“大人,滄州沒糧食了,那兒都是人吃人,我們沒有辦法,才來了幽州。幽州也沒個能討生活的地方,我才想著去黑風寨。沈明他沒殺過人的,他隻是搶點銀子……”
“沒殺過人?”顧九思嘲諷開口,沈明挑眉,坦蕩道:“殺過啊。你們這種狗官,我見一個殺一個。”
“小沈!”熊哥著急道,“你少說兩句。大人,沈明下手都是講分寸的,他講道義的啊。”
沈明被熊哥一吼,扭過頭去,沒有多說,顧九思轉頭看著熊哥道:“這三個月來,黑風寨一共作案兩次,一次是搶了趙家運輸的一批貨,你們乾的?”
兩人不說話。顧九思心裡有了底,隨後他道:“聽說沈公子不殺婦孺老弱,我倒想問問,怎麼在我夫人這事兒上,您就破例了呢?”
“你夫人漂亮唄。”
沈明脫口就來,顧九思頓住記錄的筆,抬眼看著沈明,眼中滿是冷意。
“不是,顧大人,這都是誤會。”熊哥趕緊道,“我這兄弟是從來見不得這些事兒的,但鷹爺下了吩咐,這事兒我兄弟不做就得其他人做,要是換一個人,夫人可真就要去了半條命了。我兄弟也是為夫人著想,想著能救就救。我兄弟沒碰夫人一根手指頭啊!您看,最後我們也是早早跑了的,我這兄弟就為了提醒你們和寨子裡的人動了手,這才下山晚了的啊。”
顧九思抬眼看著沈明:“真的?”
“假的。”沈明冷笑,“要殺要剮趕緊的。”
“家裡父母還在吧。”
顧九思聲音平靜,沈明不說話了。顧九思將筆放下,把記好的口供拿起來,吹乾之後,放在一邊。
他看著麵前的沈明,兩人對視著,顧九思猶豫了一會兒。
這樣一個人,殺了有違他的本性,無論如何,沈明救了柳玉茹和他,這是實實在在的。當時若不是沈明出手,外麵的人一把火燒起來,他的確要被逼著出了屋子,還能不能護住柳玉茹就說不定了。他始終不是曹操這樣的梟雄,也做不出“寧我負天下人”的事。
可若留下,他出去胡說八道,對柳玉茹名節又有損。
顧九思思索著,沈明就靜靜等著顧九思最後結果。
過了許久後,顧九思終於道:“大娘幾歲了?”
“關你屁事兒。”
“你不想活,大娘總是要活的。”顧九思開口,沈明僵了僵,顧九思朝著熊哥揚了揚下巴:“他也想活。”
“有話就說。”沈明知道顧九思是要說些其他的什麼,僵著聲催促。顧九思猶豫許久,終於還是道:“你身手不錯,可以留下給我打個下手,一月兩銀,月休三天,如何?”
沈明愣了愣,熊哥驚詫片刻後,趕緊道:“快謝謝大人!”
“你從滄州過來,不就是想給家裡人求條生路,”顧九思靠在椅背上,轉著筆,垂著眼眸,“想求條生路,就得收著脾氣,忍自己過去不能忍的,容自己過去不能容的。總不能一輩子像個小孩子一樣,嘴巴上嚷嚷著頭掉了碗大個疤,你的頭不值錢,你娘呢?”
沈明抿緊了唇,顧九思見他心動,也不耗心神。他站起身來,淡道:“黑風寨就剩下你們兩個,你要留下,你和這個人就發誓將玉茹去過黑風寨這事兒爛在肚子裡,否則我夫人失了名節,”顧九思冷了眼,他抬眼看著沈明,冷聲道,“我就要了你們全家的命。”
“你不說我也不會亂說。”沈明僵著聲。
顧九思點了點頭,起身走出去:“給你一天的時間想想,要骨氣還是要命。要骨氣簡單,我馬上送你和你黑風寨的兄弟團聚。要命你就找人同我說,我會給你安排事兒做。”
說完之後,顧九思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