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茹看見顧九思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 不由得笑了:“我都還沒說什麼,你這麼激動乾什麼?”
顧九思被這麼說, 頓時有些氣短了,他訕訕坐下來,低聲道:“你這眼神看得我發毛,我不是害怕嗎?”
柳玉茹抬手戳了他:“做賊心虛。”
“我真沒有。”
顧九思有些委屈。
柳玉茹也不和他多做糾纏, 同印紅回話道:“你回去同來使說一聲, 我過些時日會去的。”
印紅應聲下去, 柳玉茹轉過頭來盯著顧九思看, 顧九思鼓著眼睛看她,兩人對視許久後,柳玉茹“噗嗤”笑出聲來,留了句“做賊心虛”,便站起身去做事兒了。
顧九思念著江河的事, 但他也不敢冒進,隻是托了葉世安,偷偷去牢獄裡打聽了一下。
江河如今被關在裡麵,因為沒有人注意, 也就是正常過活, 沒有什麼刑罰,日子過得也還行。顧九思讓人給獄卒送了銀子,往牢房裡帶了些被子, 改善了一下夥食, 顧九思才放下心來。
江河的事情必須要提, 但不能他提,得皇帝主動問。顧九思白日裡盤查了賬目,帶著賬目去了戶部尚書陸永那兒時,還在惦記著這事兒。
如今新朝初建,一切都還在重新清點,戶部的任務是最重的,當務之急,一方麵清點庫存,另一方麵就是要安撫戰後的百姓。安撫百姓這件事,各地方縣衙有了自己的應急預案,清點庫存變成了戶部最緊要的事。
前朝的賬本,顧九思和所有人一一清點過來,時至今日才清點清楚,他抱著賬本,站在陸永麵前,認認真真彙報了結果。
陸永看上去已經年近七十,頭發花白,但精神頭卻是極好。他是範軒手下的能臣,過往在幽州一直主管財稅之事幾十年,極受範軒信任,如今範軒培養著顧九思,其實就是為了接陸永的班。
這人不僅是顧九思的上司,還麵前更要算半個師父,畢竟範軒多次說過,要他“帶一帶”顧九思。
所謂帶一帶,便就是該教的都得教到。
但陸永在範軒麵前滿口應是,回頭便仿佛是什麼都忘了,和顧九思幾乎沒什麼交流。
顧九思將賬目彙報完畢,陸永一頁一頁翻看過去,最後慢慢道:“點清楚就好,你也累了,先下去吧。”
顧九思愣了愣,賬點清楚了,下一步就該拿著這些賬目去查庫房盤點了,他已經做好準備,沒想到陸永就讓他回去了?
顧九思有些茫然,抬頭看向陸永,疑惑道:“大人不去盤點庫房?”
陸永拿著賬本,皺了皺眉頭,他抬眼看向顧九思,頗有些不滿道:“我既沒讓你查,你多問這些做什麼?”
“顧大人果然想的多些,”旁邊倉部司郎劉春笑起來,但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隻是道,“陸大人都沒想起來,倒是顧大人先想到了。顧大人要查倉部,也該提前說一聲才是。”
顧九思聽著劉春的話,明白劉春這是在找他麻煩。
陸永沒想到,他卻想到了,這明顯是說他的不是了。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笑起來:“給大人分憂,本來就是下屬該做的,難道一定要打一下才動一下,陸大人得多累啊?人畢竟是人,又不是騾子,不罵不動,這不是賤得慌嗎?”
“你說誰是騾子?!”
劉春沒想到顧九思卻是半點顏麵都不留,張口就懟,不由得有些氣急敗壞。顧九思一臉迷茫道:“我說騾子,又不是說你,劉大人你激動什麼?”
“你……”
“顧大人這樣好的口才,留在戶部可惜了。”
陸永終於說了話,他放下賬本,抬起眼來,平靜看著顧九思,慢慢道:“陛下常誇顧大人天資聰慧,乃可造之材,日後戶部棟梁,可我瞧著顧大人在戶部不大合適,去禦史台倒是極好的,不如我同陛下諫言,讓顧大人去禦史台吧?”
顧九思聽到陸永的話,終於沒有出聲。
他靜靜看著陸永,迎著陸永平靜的眼神,許久後,顧九思輕笑起來:“勞煩大人費心了。大人確定今日不去庫房盤點了?”
“去,”陸永淡道,“但這與顧大人沒什麼關係,本就是倉部的事,老朽帶著劉大人去就行了。”
“下官明白。”
顧九思恭敬道:“那下官告辭了。”
顧九思作揖離開,等他走後,劉春“呸”了一聲,朝陸永道:“什麼玩意兒,看他那得意樣兒,不就是仗著陛下寵愛,你看看他,還把您放眼裡嗎?”
陸永沒說話,他站起身來,淡道:“去盤點庫銀吧。”
說著,陸永神色裡帶了幾分警告:“都吩咐下去了嗎?”
“都準備好了,”劉春低聲道,“就等您去查銀。”
陸永點點頭,領著劉春離開去。
顧九思自己回了自己桌邊,低下頭去,原本還在看下麵傳上來需要處理的文書,看了片刻後,他心裡憤憤,抓了紙來畫了兩個大王八,寫了陸永和劉春的名字,總算才消氣了。
因為畫王八的時間長了些,耽擱了他做事兒,等入夜後,他才從戶部離開,出門的時候卻發現同僚都走了,他不由得詢問守門的太監道:“陸大人今日不是盤點庫銀去了嗎,這麼快就走了?”
“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