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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柳玉茹問話,芸芸忙道:“謝過大小姐幫攜, 我母親好多了。”
“芸芸, ”柳玉茹歎了口氣, “今日叫你過來,便是想問問你,我不久就將出嫁, 日後在柳府,你可能幫扶我母親一二?”
芸芸愣了愣, 柳玉茹忙道:“我隻是問問你,你若願意, 那就留下, 你不願意,也不用勉強。”
芸芸聽明白了柳玉茹的意思, 她笑起來:“小姐說笑了,奴婢家貧,又生成這模樣,尋常人家去不得, 大戶人家進去, 要麼當著歌姬,要麼就是陪床,能成為大夫人開臉的妾室便是福分,又怎會不願意?”
“我是怕委屈了你。”柳玉茹遲疑著道, “你畢竟這個年紀……”
“小姐, ”芸芸歎了口氣, “奴想得明白。其實能榮華富貴過一輩子,奴覺得沒什麼不好。況且大小姐對芸芸恩同再造,芸芸心中愧疚,能幫著小姐照顧夫人,芸芸也覺得高興。”
得了這句話,柳玉茹終於放下心來,她拍了拍芸芸的手,和芸芸吩咐了兩句後,便讓人給芸芸洗漱,換上了衣服,去了蘇婉的房裡。
蘇婉還在房中熟睡,她本就病弱,大半時間都覺得困頓虛弱,一日之中常在睡著。柳玉茹不敢打擾,侯了一會兒後,蘇婉慢慢醒來,柳玉茹忙上前去,服侍著蘇婉起身。蘇婉用茶淨口,被柳玉茹扶著到了飯桌前,柔聲道:“今日我聽外麵十分熱鬨,是不是葉家來下聘了?”
聽到這話,在場所有人都僵了,蘇婉未曾覺得有異,拿了筷子,同柳玉茹繼續道:“葉家來下完聘,這事兒也就算定下大半,葉公子我特意讓人去打聽過,是個好兒郎,日後你嫁了他,我也就不擔心了。”
“母親……”柳玉茹猶豫著開口,蘇婉回過頭來,看著柳玉茹,有些疑惑:“嗯?”
“不是葉家。”柳玉茹終於出聲,蘇婉微微一愣,眼中帶著不解。
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蘇婉,認真道:“來下聘的,不是葉家,是顧家。”
蘇婉麵露驚色,她握著筷子,忙出聲道:“哪個顧家?”
“顧九思。”柳玉茹幾乎是咬出了這個名字,蘇婉整個人都呆了。
“顧九思……”她猛地反應過來,“就是那個整日賭錢鬥毆、不思進取、仗著家裡為非作歹的顧九思?!”
全場沒有人說話,柳玉茹低垂下眉眼,蘇婉喘息起來,柳玉茹見蘇婉情況不好,忙去扶她,然而在觸碰到蘇婉那一瞬間,蘇婉卻是猛地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印紅驚叫起來,柳玉茹忙讓人去喚大夫,硬扶著蘇婉在床上躺下,蘇婉掙紮著要起身,一向柔和的麵容上帶了憤怒:“我要去找你父親……我要去找他!他這是連最後一點廉恥都不要了……這門親事不能定,不能定!”
“母親!”柳玉茹一把按住蘇婉,大吼出聲,“沒用了!”
蘇婉整個人呆住了,柳玉茹紅了眼,她低聲道:“聘禮已經下了,哪個正兒八經的好人家,都不可能娶一個退過婚的女子。母親,”柳玉茹沙啞出聲,“我沒得選了。”
蘇婉沒說話,她呆呆看著床頂,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絕望來。
“玉茹……”好久後,她沙啞出聲,“是我沒用啊。”
生不出一個兒子,時時刻刻都驚怕丈夫休了她,若她被休了,那就是蘇家的奇恥大辱,她除了一條白綾掛在橫梁上,沒得半點選擇。
她這一輩子活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就想給柳玉茹能有個好出路。誰知道走到最後,卻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知道柳玉茹為了嫁入葉家付出了多少努力,而這麼多年的付出,就因為顧家白花花的銀子,被她父親親手葬送。
她恨啊。
蘇婉捏緊了拳頭,她恨不得拉著柳宣、張月兒、這柳家上下一起去死。可她又不能,若她真的做下什麼,柳玉茹的名聲怎麼辦?顧九思或許都不會娶柳玉茹了,那她這女兒的一輩子,還要不要過了?
她深陷在絕望裡無所適從,柳玉茹看著蘇婉的模樣,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抹了一把眼淚,忙道:“娘,你彆亂想。我是願意的。”
蘇婉緩緩看過來,眼裡全是了然。
“你願意什麼啊?”她沙啞出聲,“這些年來,你總是報喜不報憂,總說你過得好。可你過得好不好,心裡怎麼想,娘怎麼不知道?可娘做不了什麼,隻能眼睜睜看你受著委屈,給張月兒討巧賣乖,希望她能看在我們母女識相的份上,對你好一些。”
“可如今呢?”蘇婉眼淚落下來,“她這是把你賣了啊。”
“娘,沒有,”柳玉茹笑起來,她擦著眼淚,“真的,我願意的。其實顧九思人特彆好,顧家會來提親,也是因為我和他先認識了,他幫過我,我們覺得對方人都挺好的。”
說著,柳玉茹忙把自己和顧九思相遇給胡編亂造了一通,生生說成了一個一見鐘情的故事,又給顧九思加了許多沒有的事兒,把他一個紈絝子弟說成了一個赤子之心、但就是稍愛惹事的青年。
“上次給你買那胭脂,就是他送我的。他見我舍不得買,又怕單獨送我對我名聲不好,就買下了一個胭脂店的胭脂,每個人都送了。其實就是為了送我。”
“他對我好,真的,嫁給他我不會受氣的。”
柳玉茹半真半假的說著,蘇婉一時竟也聽不出來真假了。她隻能是撲簌落著眼淚,拉著女兒的手,埋怨著自己的無能。
柳玉茹見蘇婉穩定下來,大夫也來了,給蘇婉看了病之後,確認她是怒極攻心,氣血逆行,開了幾幅方子,又給蘇婉施針之後,這才離開。等大夫走後,柳玉茹見蘇婉緩了下來,她猶豫了一下,拉住了蘇婉的手,柔聲道:“母親,我與顧九思定親已是定局,您也彆多想了。當務之急,得是另一件事。”
蘇婉轉過頭,看著柳玉茹冷靜的表情:“顧家此番下聘數額必然不少,否則父親不會冒著得罪葉家的風險和顧家結親。以張月兒的性子,我的嫁妝怕是不多,倒時若讓人笑話,我在顧家,真的就抬不起頭了。”
聽到這話,蘇婉認真起來,她應聲道:“你說得是,我得為你去爭這嫁妝……”
“母親,先彆提這事。”柳玉茹平靜道,“顧家才下聘,離成親還有一些時日,您與父親感情向來算不上好,張月兒得寵,你此刻與她爭,沒有勝算。”
“那如何是好?”
“芸芸。”柳玉茹出聲,芸芸從印紅身邊走出來,給蘇婉和柳玉茹行了個禮,柔聲道,“見過大夫人。”
“母親,”柳玉茹握著蘇婉的手,沉聲道,“我出嫁之後,芸芸會替我照顧您。”
蘇婉看著走出來的姑娘,她看上去不過十**歲,生得清麗非常,柳玉茹給她稍作打扮,看上去立刻便像哪戶大家千金一般。
蘇婉呆呆看著芸芸,幾乎是看見姑娘麵容的片刻,便想起了柳宣書房中一幅畫。
柳宣是真心實意愛過一個姑娘的,隻是聽聞那姑娘去得早,剛過及笄便身患惡疾去世,柳宣念了一輩子。
她也好,張月兒也好,都與那畫中人極為相似,而這芸芸,更是有了一張像足了那女子的臉。
蘇婉立刻明白過來柳玉茹的意思。
“母親,之前我將芸芸打發在外院,一來是不想和張月兒結仇,這麼些年,我們也相安無事過著,二來也是怕你難過。可今非昔比,我如今要走了,您一個人在府中,我放心不下。”
“我明白。”蘇婉應聲開口,若放在以前,她心中或許還有幾分難過,然而此時此刻,她看著女兒的麵容,她伸出手,握住柳玉茹的手,應聲道:“我都明白。你就將她留在我這兒,明日我會裝病讓你父親來看看我。”
三人商量了一陣子,等到夜深,柳玉茹這才走出房門。她走到庭院中,想了想後,她終於道:“印紅,你等一會兒去打聽一下,今日聘禮到底有哪些東西。”
像顧家這樣的人家,下聘時會有人專門念報禮單上的內容,隻要在院中就能聽見。印紅應了聲,便找人打聽了一下,等夜深些,她便回來同柳玉茹報了內容,柳玉茹聽完後,抿了抿唇,立刻道:“印紅,你找幾個靠得住的人,立刻去賭場找顧九思,若是找到了,就給我傳個信。信我寫給你,讓他把地契改成我的名字。”
地契的轉讓需要得到官府的紅印,顧九思家下聘來得太快,不可能這麼快拿到官府紅印,應當隻是將鋪麵寫入了下聘禮單,這是這份聘禮中唯一還沒拿到柳家、又極為值錢的東西。為了防止顧家把地契的主人寫成柳宣,她需得趕緊。
印紅得了這話,有些猶豫:“小姐,這樣做,會不會讓顧家看不起?”
“你以為顧家不知道我們家的事兒嗎?這揚州城誰不知道?你看,葉夫人也好,顧夫人也好,來了誰又問過我母親一句?不就是都知道,柳家妻不如妾,我母親根本說不上話嗎?”柳玉茹苦笑起來,“我早就是個笑話,又怕什麼丟臉?”
“小姐……”
“你也彆擔心了,”柳玉茹歎了口氣,“我讓你傳話,便是我有把握,顧九思本性不壞。”
哪怕看上去張揚跋扈了些,可是他送她胭脂這事兒,她就知道,這是個好人。他是個護短的人,心裡也沒個什麼規矩,既然他讓顧家來求娶,必然也是對她有幾分心意的,這話告訴他,他頂多不過日後笑笑她罷了。
印紅想了想,覺得柳玉茹說得也有道理,於是等柳玉茹寫了信,她連夜使喚了幾個熟識的家丁出去找人,清晨時分,家丁就把人找到了。
這時候顧九思已經在賭場裡賭了一天一夜,他輸得身上一分錢都沒有,踏著晨光打著哈欠往家裡走。走了沒幾步,就被人攔住了。
顧九思有些莫名,上下打量了那家丁一眼,打著哈欠道:“你今日若說不出個攔著我的由頭,就彆怪我打你。”
“顧公子,”家丁把信交給了顧九思,認認真真重複印紅的話,“我家小姐說了,既然有心成為夫妻,就勞煩公子多護著她些。”
顧九思聽得莫名其妙,他展開信,一麵看信,一麵皺著眉道:“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是不是找錯人了?爺是顧九思,什麼夫妻不夫妻的……”
話沒說完,顧九思突然察覺有些不妙,他看了看信的內容,又想起來自家老爹的作風,立刻抬頭道:“你家小姐是誰?”
“柳家大小姐……”
“柳玉茹?!”顧九思提高了聲調,家丁看著顧九思的反應,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顧九思深吸了一口氣,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麼,咬牙道,“好……好得很。”
說著,他就要往家裡衝,家丁忙攔住他,著急道:“顧公子,地契……”
“地什麼契!這種婚事都答應,你家小姐腦子有病啊?!”
說著,顧九思一把推開他:“再攔著我,爺就打斷你的狗腿!”
這麼一喝,家丁也不敢再攔了,隻能看著顧九思氣勢洶洶往回家的方向衝,一麵衝一麵道:“這個糟老頭子,把我的話都當耳邊風了嗎?!”
家丁是在搞不清顧九思的意思,隻能一路回了柳家。印紅守在家門口,見家丁回來了,忙同家丁道:“怎麼樣?顧公子怎麼說?”
家丁漲紅了臉,沒好說話,印紅焦急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顧公子……顧公子說,”家丁吞吞吐吐,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腦子有病……”
印紅將這家丁的話原原本本送到了柳玉茹的耳朵裡。
柳玉茹喝著茶,氣得手抖。
印紅讓所有人都退了下去,看著柳玉茹,有些慌亂道:“小姐,您也彆把自己氣壞了,先想想其他辦法。顧公子看上去也太不靠譜了,要是夫人這邊沒把您嫁妝搶到手,到時候嫁到顧家,您怎麼辦?”
“有病……”柳玉茹顫抖著手,咬牙出聲,印紅有些迷茫:“小姐?”
柳玉茹終於忍不住了,她失去了一貫的冷靜和風度,猛地將茶杯摔在了地上,怒喝出聲:“顧九思他全家都有病!”
她算是搞明白了。
顧家這一家子,老的沒搞清楚情況就敢來下聘;
小的瞎說話惹事,整天就知道賭錢,婚姻大事一無所知。
拿著彆人的婚姻當兒戲,上上下下沒一個靠譜。
有病,全家都有病!
印紅是個直率的,有些疑惑道:“您說月姨娘這是怎麼突然轉性了,都開始真心實意為著您著想了?”
柳玉茹繡著花的手頓了頓,想了想後,她終於道:“大約是怕我和葉家的婚事出什麼變故吧。”
畢竟,她的婚事對於張月兒而言,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她沒有兄弟,日後這柳家的家產都是張月兒的兒子繼承,所以這些年來,她在外想要謀求一門好的婚事,張月兒心知肚明,也從不阻止。
因為沒有核心利益衝突,甚至還類似於盟友的關係,所以這些年來,柳府內宅一向和睦。而柳玉茹清楚的知道,在自己母親沒有一個兒子的情況下,能讓母親過得好的唯一辦法,就是她嫁得好。
她能嫁得好,張月兒就算看在她的臉麵上,也要好好對待蘇婉。
於女人而言,出生是第一次投胎,決定了婚前的命運。那婚姻就是第二次投胎,決定了一生的命運。柳玉茹相信這個道理,所以她從懂事以來,日日夜夜,費儘心機,就為求一門好姻緣。而如今她終於求到了,或許也是因此,張月兒改變了態度吧?
柳玉茹想著,心裡放心了不少。
她繡好了一對鴛鴦,覺得眼睛有些疼,便放下了針線,起身去了屋裡。
“小姐,”印紅知道她要去做什麼,不免有些奇怪,“又讀書啊?”
柳玉茹應了一聲,她將一本《小石山記》拿了出來,柔聲道:“上次去葉府,阿韻同我說,葉公子之前讀過這本書,十分喜歡。我須得跟上,日後同他才好有些話說。”
印紅聽到這話,歎了口氣:“小姐,您可想得太遠了。為了和葉公子說得上話,您都快成個才女了。”
聽到這話,柳玉茹笑笑,卻也沒多說。
她低下頭去,翻閱著這本《小石山記》。
從她決定嫁給葉世安起,她就一直在和葉韻打聽他的情況。葉韻知道她的心思,作為閨蜜,也從不遮掩。葉世安看過什麼書,喜歡什麼東西,她都一清二楚。這些年來,為了日後能同葉世安好好相處,她讀過葉世安讀過的書,也學會了琴棋書畫,能寫幾首上得了台麵的詩,還臨了一手和葉世安極為相似的小楷。
她默默付出了這麼多努力,就等著有一天能嫁給葉世安。一個人努力得久了,付出得多了,難免就有了一些錯覺,她同葉世安沒見過幾麵,也沒說過幾句話,葉世安打從十三歲就去了白鷺書院,她對他的印象都在十三歲以前,可就這樣,她心底卻就會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是喜歡葉世安的。
她從沒想過嫁給其他人。
她看著《小石山記》,心底裡想象著葉世安翻看這本書的模樣,猜想著他會想什麼,等看完的時候,她歎了口氣,抬眼看向印紅,有些苦惱道:“你說葉公子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放心吧。”印紅笑著道,“葉公子很快就回來了。”
說著,印紅壓低了聲,小聲道:“很快就回來娶您了!”
“彆瞎說!”柳玉茹推了她一把,卻笑意不減。她私下會放縱一些性子,印紅也知道。兩人玩鬨了一陣,柳玉茹才洗漱睡下,睡前她睜著眼,看著旁邊的書,她也不知怎麼的,就忍不住小聲開口道:“葉公子,你要快點回來,我這輩子,可就靠你了。”
說著,她就將書抱進了懷裡,仿佛抱緊了自己所有的期望。
第二天清晨,柳玉茹照常起身,她先是臨摹了幾幅字帖,不久後,就聽到了外麵喧鬨之聲。她有些奇怪,便同印紅道:“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印紅應了聲,然而她出去沒片刻,便折回來道:“小姐,守在外麵的侍衛說您被禁足了,我也不能出入,他找人去看了,等一會兒回我們的話。”
柳玉茹點了點頭,她始終覺得有些不安,過了一會兒後,外麵送了早飯過來,柳玉茹同來送飯的侍女道:“勞煩您去同月姨娘說一聲,便說我想去見見母親,問她可否。”
侍女應聲下去,柳玉茹等在屋中,印紅同她道:“小姐,要不您先吃點東西,等吃完了,再去看看。”
柳玉茹知道印紅說得也是,總不能什麼事兒都沒搞清楚,就先慌了。於是她故作鎮定用了早飯,然後等著人來。
然而她坐了沒一會兒,就覺得雙眼有些困頓,這樣突如其來的強烈困意讓她有些不適,她忍不住道:“印紅,我怎得這樣困?”
“困?”印紅有些疑惑,“小姐要不睡一睡?”
柳玉茹有些迷糊了,她困得不行,含糊著點了頭,便由印紅扶著上了床。印紅笑著道:“小姐可是昨夜沒睡好,今天困成這樣?”
柳玉茹沒說話,她頭一沾在枕巾上,便徹底昏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綿長,等她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印紅輕輕喚著她:“小姐,小姐。”
柳玉茹愣了愣,印紅忙道:“小姐,起來了,月姨娘來了,說是有話要同你說。”
柳玉茹聽到這話,忙起身來。
她頭有些疼,這種不自然的不適感讓她內心警戒起來。可她仍舊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能是撐著起身,梳洗過後,到了外堂。
張月兒已經等候了一會兒了,看見柳玉茹進來,她麵上露出了幾分哀愁:“玉茹……”
柳玉茹看見張月兒的表情,心裡就是咯噔一下,張月兒歎了口氣道:“玉茹,我今日來,是要同給你說一件事兒。今日,”張月兒猶豫著道,“今日,顧家來下聘了。”
聽到這話,柳玉茹猛地睜大了眼。
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麼!
然而她卻也不明白。
顧家來下聘了。
顧家怎麼會來下聘?!
柳玉茹身形晃了晃,旁邊印紅也連忙扶住了她。印紅整個人都慌了,她清楚知道柳玉茹多想嫁給葉世安,也知道柳玉茹在日日等著葉世安,怎麼就……怎麼就會有顧家來下聘呢?
“父親,”柳玉茹由印紅撐著,艱難道,“父親……怎麼說?”
“老爺他已經應下了。”
張月兒惋惜出聲,柳玉茹痛苦閉上眼睛。
張月兒站起身來,握住柳玉茹的手,柔和道:“玉茹,這事兒,我知道你難受。可是你父親也是為你好。”
柳玉茹輕輕顫抖,她咬著牙關,一言不發。張月兒拉著她坐下,同她語重心長道:“原先你要嫁入葉家,其實你父親就有顧慮,葉家書香門第,規矩森嚴,我們商戶之家,你嫁過去,彆人怕多會輕賤於你。而且葉世安如今已去科舉,未來前途無量,若去了東都為官,日後怕是又有其他際遇,萬一當了陳世美,你成了糟糠妻,倒時你的日子就難了。”
說著,張月兒又露出幾分難過來:“而且真到了東都,山高水遠,日後父女難以相見,你父親心裡也十分難受。正巧顧家上門提親。你父親想著,顧九思這人,雖然不學無術了一些,性子也放蕩了一點,但顧家家大勢大,顧夫人的兄弟在東都擔任高管,顧老爺又是揚州的首富,而顧九思沒什麼建樹,日後也不會去東都,你就可以留在揚州,金山銀山吃上一輩子。而且我們也同顧家談過了,顧老爺和顧夫人十分看重你,日後嫁過去,你就是穩穩的正室大夫人,家中還不是由你說了算?日子攥在手裡,顧九思那性子,就隨他去好了。”
柳玉茹不說話,她在張月兒的話語裡,已經慢慢平靜下來。
她知道發生了什麼。
顧家來提親了,以顧家的財力,必然許下重金,重金麵前,嫁個女兒算什麼?得罪葉家算什麼?能把錢攥在手裡,那才是最重要的。
張月兒為什麼禁踏足?今天早上她為什麼吃了早飯就困頓?那都是張月兒為了定下這門親事做的鋪墊,就怕她出來鬨,怕她不答應這件事!
可她怎麼甘心?
柳玉茹幾乎是咬碎了銀牙。
她花了這麼多年才等到了葉世安。
她將自己一輩子的期許都給了葉世安。
到頭來卻告訴她,要嫁給顧九思?!
這個揚州城所有大戶千金都避之不及、聞之色變、人人都罵是混世魔王的顧九思?!
說什麼為了她好,說什麼日後她坐吃金山銀山,若是真的也就罷了,可若是那個夢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