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奚好幾年沒想今日這般凝聚實體遊街, 熟悉的風物景色讓他想起當年剛來虞城時候的情景,也仿佛回到了當初風光無限、肆意瀟灑的日子, 他望了一眼岸邊點點的花燈, 快步朝前走了一段距離, 來到一處賣花燈的商販前。
商販見到他的容貌愣了一下, 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瞧。
“我要這盞。”容奚低頭在小攤上選花燈。
百裡煜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選了一盞蓮花形狀的花燈,轉頭道:“這盞好看,給你。”
然後又拿起另外一隻小船形狀的捏住手中, “這盞歸我。”
百裡煜接過蓮花花燈, 有些想笑,又有些無奈——這就是前輩,不問問他的喜好便幫他選了。
無奈的同時,百裡煜又很高興——至少他幫自己選了, 說明他還記想著自己吧。
思索間, 容奚已經拿著花燈去了河岸,大概覺察到他沒跟上來, 轉頭衝百裡煜招手,“愣著乾什麼,快過來啊。”
百裡煜失笑,怎麼跟個小孩兒似的。說是帶他來玩耍, 其實是自己想玩吧。
這樣的前輩, 很難想象他以前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東林魔尊, 和普通的凡人差不多, 一副小孩子脾氣。
百裡煜拿著花燈過去。
容奚遞給他一根蠟燭,“點上,小心點,彆把燈點燃了。”
“好。”百裡煜接過蠟燭,又拿容奚已經點好的蠟燭為自己點上,然後點了蠟在花燈的中心,再小心翼翼地放好蠟燭。
蓮花燃起細微的光。
容奚見他點起蠟燭,又催促,“來來來,到河邊來,先許個願,然後再把花燈放走。”
百裡煜依照他的話走到河邊,看到他閉著眼睛許了個願,然後把花燈放走。
百裡煜同樣走到河邊,閉眼許願,然後放走花燈。
容奚在一邊問他:“你許了什麼願?”
百裡煜望著飄走的花燈,微微笑道:“不告訴你。”
容奚:“……”
“嗬!”容奚不屑冷笑,“你以為本尊稀罕知道?”
百裡煜說:“知道前輩不稀罕,所以懶得說了。”
容奚:“……”
百裡煜最近是不是太膨脹了?總感覺他要騎到自己頭上了。
不過沒關係,明天去洞府拿了東西,他們就分道揚鑣,以後……再也不會見麵了。
容奚的心情慢慢沉靜襲來,認真地說:“百裡,你想不想知道我的願望?”
百裡煜一怔,隨後到:“如果前輩想說的話……”
“我剛剛許的願望,是為你許的。”容奚道。
百裡煜再度一愣,隨後,又驚又喜,不可置信地盯著容奚。
容奚望著他,懷著一絲不舍和憐憫,“我剛剛許的願望,是保佑你以後平平安安。”
以後我走了,沒爹沒娘的孩子,你得一個人照顧好自己。一開始會很難,以後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百裡煜忽然笑了,“真巧。”
容奚疑惑地嗯了一聲。
百裡煜轉開了頭,望著天上漆黑的夜空,臉微微有點紅,“我剛剛的願望,也是為前輩許的呢。”
“許了什麼?”
“嗯……反正就是一些祝福的話。”
我的願望:希望前輩能成功恢複如常,也希望……前輩能愛我。
有點貪心,許了兩個願望。
“哈……那的確巧。”容奚以為他也是一些保平安,早日弄來身體的話,哈哈笑起來。
百裡煜的心砰砰直跳。
兩人又在岸邊站了一會兒,容奚打了個嗬欠,望了望天,“是不是太晚了點兒?”
出來的時間有點長,靈力消耗得快,他已經感覺到困意。
“那我們回去吧。”百裡煜說。
容奚點點頭,和他一起肩並肩地從河邊往回走,準備打道回府,剛走到街上,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很突兀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什麼人?”容奚驚了一跳,轉頭厲聲質問,他根本沒感覺到任何靈氣,然而更多的話在見到抓他之人的麵容時全哽在喉裡。
在他旁邊站在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臉蛋圓圓的,眼睛漆黑幽深,瞳孔裡有著環形的美麗花紋。和普通人的長發不一樣,少年的頭發很短,還有些天然卷。
他披著一件短披風,披風上繡著狼紋。
容奚的瞳孔猛然收縮。
百裡煜驚得愣在原地。
錦光?
怎麼會是他?
百裡煜的腦中忽然嗡嗡作響,見到錦光的刹那,那些被壓在心底的記憶又鮮明生動地在眼前浮現,連同久遠的痛苦、無能為力、仇恨一起複蘇,彙聚成一股亂流在他身體裡流竄。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一種無法言喻的憤怒和恐慌在控製著這具身體。
容奚隻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掙紮。
錦光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眼睛裡的光比河裡燦爛的燈光還要亮,他嘶聲問道:“你是誰?”
你是誰?
容奚腦中一片空白。
這他媽的該怎麼回答?
世界那麼大,怎麼偏偏就遇上了你啊?
現在的他根本不是錦光對手,百裡煜更不是,該怎麼辦?
大概他沉默得太久,錦光忽然用力將他拉了過去,巨大的力道讓容奚踉蹌著往前一步,臉色十分難看。
“你是誰?”錦光再次厲聲問道。
百裡煜回過神,衝上去使出靈力去搶容奚被控製的手,他已經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
曾經他不是錦光的對手,如今依舊不是,如果無可避免撞上,他不會退縮,哪怕真的死在這裡。
兩個靈核啟動,靈力開始釋放。
“等等!”容奚忽然將空出來的一隻手放在百裡煜肩上,打斷了他的靈力蓄積。
“前輩?”百裡煜的額頭都出汗了,他很緊張,感覺自己一隻腳已經跨進了棺材。在他眼裡,麵前的錦光不是一個清秀的,甚至長得很可愛的少年,而是一隻巨大的、凶殘的野獸。
天知道他剛剛決定決一死戰時用了多大的勇氣。
容奚用傳音術道:“他喝了酒。”
經容奚提醒,百裡煜才聞到空氣飄著一股濃重的酒味,剛才他太緊張了,居然連這麼重的酒味都沒聞到。再仔細觀察錦光,神情急切的少年的瞳孔似乎有些渙散。
他喝醉了。
百裡煜得出結論。
“你彆刺激他。”容奚繼續在他心裡道,“把靈力收起來,如果靈力刺激到他,他會馬上反擊。”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錦光,哪怕他睡著了、喝醉了,身體的反應依舊存在,一旦刺激到他,接下來是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以他和百裡煜現在的狀態,逃跑可以,硬剛恐怕不行。
百裡煜聞言,將靈力收了回來。
“你先彆插手,我來對付。”容奚道。
百裡煜猶豫片刻,知道容奚經驗遠勝於他,便站到一邊看著,準備隨時出手相助。
容奚鎮定心神,對錦光道:“你是誰?”
“我是錦光。”喝醉酒的少年死死扣著容奚的手,很老實地回答,然後又像小孩子似的說,“是我先問你的,你得回答我。”
容奚想了想,瞄了一眼旁邊的柳樹,說:“我叫楊柳。”
如果此人喝醉了,哄一哄,說不定就能將他騙走。
“不對。”錦光立馬反駁,“你不叫楊柳。”
容奚驚了一下,勉強鎮定,“我就叫楊柳。”
不會吧,難道沒喝醉?
不,錦光酒量很差,一杯就倒的那種。他身上的酒味那麼重,絕對不止喝了一杯。照理說現在他應該神誌不清,智商也很低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