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長老全部到達了大殿裡。
朱思言是青鸞長老的愛徒, 在聽到朱思言是魔道探子的消息後, 青鸞長老第一個開口道:“宗主,我不相信朱思言和魔道有染, 他一直勤勤懇懇修煉,平日裡友愛師兄弟,大家對他的評價也很高,為什麼突然之間就說他是魔道的探子?”
周思揚和蝴蝶夫人坐在大殿的最上麵, 百裡煜抱著容奚站在旁邊,聽到青鸞長老的問話, 幾人臉上都露出微妙的表情。
青鸞長老的表現在他們的意料之內,畢竟朱思言是他一手帶大的。
“我自然是確定了此事才召集大家前來。”周思揚溫聲回答, 隨後朝旁邊的幾個弟子點點頭。
那兩個弟子很快下去, 不一會兒就把帶著鐵鏈的朱思言拉了上來。
眾人的目光立即聚集在狼狽不堪的朱思言身上。出了那麼大的事, 朱思言臉上卻沒有畏懼的表情, 他順從地跟著弟子走入大殿,目光卻緊緊地盯著百裡煜懷裡的小木偶。
目光炙熱專注,讓容奚不太自在, 也讓百裡煜心裡升起一股被覬覦瑰寶的不爽。
當然,現在最主要的目標是青鸞長老, 所以他先壓抑住心裡異樣的感情, 關注青鸞長老的表現。
“朱思言, 你可認罪?”
周思揚在大殿上方冷淡地詢問, 聲音充滿整個大殿, 帶著淡淡的威壓。
朱思言站在冰涼的地麵上, 四肢戴著鐵鏈,聞言收回盯著小木偶的目光,很順從地道:“我知罪,我勾結了魔修,十年前曾經和錦光聯手,屠殺李家村人,還殺死了王師兄。”
“為了逃避罪責,我回到騰雲宗後謊稱遭遇魔修,王師兄為了救我而死,大家都沒有懷疑我。”
說完他低下頭,言辭懇切地說道:“宗主,我已經知罪,求宗主從輕發落。”
容奚對他的說辭感到滿意,這是他們之前對好的口供。
大殿裡的幾位長老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然而並沒有太吃驚。
青鸞長老觀察到眾人的表情,心下異樣,難道他們早就知曉朱思言和魔修勾結的事情了嗎?那為什麼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裡,無人告知?
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頭升起,青鸞長老摸不清情況,隻能把戲演下去。
他上前一步,指著朱思言的鼻子大罵,“你個臭小子,竟然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我真是瞎了眼了!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臉上露出一副痛苦又悔恨的表情,仿佛朱思言的背叛讓他痛不欲生,卻又因為多年的感情,無法狠下心責罰。
眾人見到這一幕,臉上的表情更加微妙。
周思揚在上麵問:“青鸞長老,朱思言一直跟著你修行,你說,該如何責罰?”
大殿裡的人,全部盯著青鸞長老。
青鸞長老在心裡暗自思忖,宗主為什麼獨獨問他?難道僅僅因為朱思言是自己教導的人嗎?
他揣測片刻,謹慎地說道:“按門規處理即可,雖然朱思言是我的徒弟,可法不容情,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情而壞了規矩。”
周思揚又問:“那你可知與魔修有染,殺害同門,屠殺無辜凡人者,按照門規該如何處理?”
周思揚說話很慢,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大殿空曠,他一人的聲音充斥了整個空間,帶著說不出的壓力。
青鸞長老麵對他幽深的目光,心頭直打鼓,他稍稍轉頭看四周的長老,卻見他們都緊盯著自己。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可既然問了,他必須得回答。
咬咬牙,青鸞長老道:“按照門規,應當立即殺死,鞭笞神魂。”
被鞭笞過的神魂會十分虛弱,就算投胎轉世,很可能也是個凡人。
聽聞此言,朱思言立露出害怕的神色,很驚恐地說道:“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宗主,請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騰雲宗裡還有背叛者,他跟我一樣與魔道有染!如果宗主肯饒我性命,我就揭發他!”
朱思言表情驚恐,言辭哀求,身體因為害怕而顫抖著,因為激動,他四肢的腳鏈被拉得叮叮作響,就差下跪求饒了。
容奚在一邊看了,不得不在心裡稱讚一句演得好,不愧是潛伏在宗裡那麼多年的探子,演技一等一的。不過為什麼不下跪呢?如果下跪,將頭磕得砰砰作響,那效果肯定更好。
“你的意思是騰雲宗還有你的同謀?”周思揚的聲音驟然冷下來。
“是的!”朱思言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如果宗主能夠饒我性命,我就指認他。”
青鸞長老心頭一驚,有些疑心朱思言指認的是自己,隨即又否認。他行事非常小心,和朱思言接觸從來沒有暴露過身份,朱思言怎麼會知道自己?或許還有其他人吧。
幾位長老催促:“朱思言,你快說出誰是你的同盟!”
朱思言沒有聽其他人的話,目光盯著前方的周思揚,像是在要他的保證。
周思揚沉思片刻,道:“如果你能指認騰雲宗裡的叛徒,我便饒你性命。”
朱思言聽到這話似乎鬆了一口氣,隨後,他環視四周,視線最終定在了青鸞長老身上。
青鸞長老猛然一驚,下意識的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了朱思言的視線。
“那個人現在就在大殿裡。”朱思言的聲音清晰無比,目光依舊落在青鸞長老身上,“就是你,青鸞長老。”
“不可能!朱師兄,為何你要胡說八道,汙蔑師父?”青鸞長老還沒說話,一道生氣的聲音搶先從旁邊傳來,眾人轉過頭發現蔣薰兒不知何時站在了偏殿門前,也不知道她聽了多久。
昨夜她沒回青鸞峰,而是繼續留在正義殿裡,伺機尋找機會和百裡煜說話,可惜百裡煜和容奚都沒有給她機會。
今天一大早從弟子嘴裡得知朱思言的事情,她便匆匆趕過來了,沒想到聽到這樣一番言論。
青鸞長老的臉色大變,那股不祥的預感終成現實,朱思言指證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
他是怎麼知道的?自己哪裡露出了破綻?
“朱思言,你居然為了活命胡亂栽贓,是何居心?!”青鸞長老厲聲說,隨後朝周思揚方向誠懇拱手,“宗主,朱思言分明一派胡言,他知道自己跑不了,為了保全性命胡亂攀咬,試圖拉我下水,如果宗主聽了他的話,那就上了魔修的當了!”
他又厲聲指責朱思言,“朱思言,你居然連師父都害,簡直毫無人性!這種不忠不孝又與魔修有染的人,說的話一個字都不值得信!”
他的話讓大殿裡原本有兩個不太相信的長老動搖起來,臉上露出讚同的神色。
“我沒有胡說八道,他就是魔修。”朱思言毫無畏懼,振振有詞,“當日他練功出了岔子,神魂受損,無奈之下便用了畢烈的法術醫治神魂,那法術很邪惡,需要用彆人的靈魂碎片來修補自己的神魂。他現在神魂已經完整,可想而知殺了不少人了,可惜那法術不太穩定,他隻能繼續和畢烈交易,隔一段時間就會用上靈魂碎片。”
如果之前青鸞長老還算鎮定的話,現在已經可以用驚駭欲絕來形容。
當初練功出現岔子,神魂受損,無奈之下,用凡人的靈魂來修補自己的神魂,一步踏錯,步步錯,最後不得不和畢烈合作。
這些事情是極度機密的,朱思言怎麼知道?難道說畢烈告訴了他?可又是為什麼?揭穿自己對畢烈有什麼好處?
他目光死死地盯著朱思言,想從他臉上看出端倪,可惜什麼也沒看出來。
朱思言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讓青鸞長老忍不住後退一步——這個人,太奇怪了!
“我不是!我沒有!”他聲嘶力竭地大喊。
朱思言的話,不止青鸞長老吃驚,容奚和百裡煜都很震驚,在兩人的計劃裡,朱思言隻要一口咬定青鸞長老是自己的同謀就行了,接下來就該容奚上陣,說出那天晚上黑衣人的事,再由百裡煜說出青鸞長老殺死百裡相思的事實,將青鸞長老徹底定罪。
可沒有想到,朱思言居然說出了另外一個驚天事實,讓青鸞長老亂了陣腳。
“你因為神魂受損,用了普通人的靈魂,可惜依舊不太成功。”朱思言說,“十年前你得知百裡相思的下落,和錦光聯手屠殺李家村人,試圖逼迫百裡相思問出聖靈的下落,想用聖靈修補自己的神魂,可到最後也沒有找到,你一怒之下,將百裡相思砍掉四肢,剝掉她的皮,活活折磨了半個時辰才將她殺死。”
百裡煜的眸中射出仇恨的光芒,若不是還有理性,他已經衝出去了。
這一刻,他已經顧不得追究朱思言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事情,心中的悲憤堆積,幾乎要爆炸。
“在之前,我和王師兄前往碧水鎮除魘,王師兄無意中看到了百裡相思,知道她的下落,追著她去了李家村,當時你和畢烈有協議,他為了你,也為了能拿走李家村人的靈魂,怕走漏風聲,命令我殺死王師兄……”
朱思言說出十年前的真相,沒有猶豫。
“你們殺死了整個村裡的人,隻有我活了下來。”另一道聲音響起。
百裡煜抱著小木偶,慢慢走到青鸞長老身邊,紅色的眸子裡升騰著極烈的火焰,“那天晚上,你和錦光追殺我,我藏在一個山洞裡,聽到了你們的談話,也記住了你的聲音。那麼多年過去了,我第一次見到你便覺得你的聲音似曾相識,直到昨天才徹底確認。”
他在青鸞長老麵前站定,用深沉的語調下了結論,“青鸞長老,你早就入魔了。”
青鸞長老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你們胡說八道!宗主,他們誣陷我!”
容奚冷笑一聲,“青鸞長老,前天晚上的黑衣人就是你吧?能悄無聲息的潛入正義峰,又知道蔣薰兒赴宴,修為能和我一較高下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彆人。”
“不是我!”青鸞長老否認,眼中不複之前的鎮靜。
“黑衣人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出現,未免太過巧合!”容奚說。
百裡煜也道:“你的聲音我一直記得,十年來都沒忘!”
朱思言開口:“是不是誣陷一查便知,青鸞長老的神魂是由普通人的靈魂碎片修補的,若受到重擊就會破碎,到時候就可以看看那些碎片是不是普通人的。”
“長老,你就是我的同謀,不要再狡辯了。”朱思言冷笑紮入最後一刀,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青鸞長老的身份已經暴露,對他來說沒有用處了。況且青鸞長老居然聽從簡瞳的命令對容奚下手,差點殺了他,僅憑這一點就罪無可赦。
容奚心裡非常驚訝,不明白朱思言為什麼知道那麼多事?他說過明明不知道另外一個人的身份,難道是在說謊?但想到朱思言的話非常有用,他便保持沉默,任由朱思言將青鸞長老掀了個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