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能答應啊,咱爸那是老糊塗了,報恩是應該的,可也不能用咱閨女一輩子的幸福來報啊,大不了咱們就多給他們一點錢,再跟他好好說道說道,說實話,咱閨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對農村人家來說,嫁過去了也沒什麼用處。”
“就是,與其娶咱們香香,還不如多拿點錢,娶個勤勞能乾的農村姑娘實惠呢!”胡愛春說。
在門外偷聽的謝華香一頭黑線,有這麼說自己女兒的嘛!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她爸這話說得還真的挺有道理的,自己一不會乾農活,二不會做家務,娶她回去乾什麼?供著好看嗎?
“那就這麼說定了,咱存折裡還有多少錢,你看看能不能勻一千塊錢出來給小沈帶回去,往後咱爸這個救命之恩就算報答完了,這婚事也算是取消了。”謝義平說。
胡愛春的嗓音驀地尖銳起來:“一千塊!謝義平你是不是傻了,哪用得著那麼多,現在農村裡一兩百塊錢就可以體體麵麵地娶個媳婦了,咱們這些錢,是給香香攢的嫁妝,將來讓她風風光光地出嫁的,可不是為了給你撐什麼麵子的,什麼救命之恩,八輩子的事了,還有那什麼婚約,口說無憑,我說不認就不認了,他能怎麼著?”
胡愛春這話雖然說得尖銳,但謝華香還是濕了眼眶,家裡有點兒家底她是知道的,上輩子她嫁給鄭永成的時候,家裡擔心兩家的家世相差太遠,她嫁過去會受委屈,所以不但把對方給的彩禮全都給她帶了回去,還大手筆地給她置辦了高檔又體麵的嫁妝,最後還塞給她兩千塊錢,讓她有足夠的底氣過日子。
她嫁人一場,幾乎把老謝家的家底都掏空了,可最後,自己卻並沒有得到父母所期盼的幸福。
胡愛春這人,雖然說話有些刻薄,而且對待沈庭生的態度也不怎麼好,但謝華香知道,她是真心愛著自己的,隻要讓他們知道,他才是真正能給自己幸福的良人,他們一定可以接受他的。
想到這裡,謝華香剛想推門進去,忽然又聽胡愛春歎了一口氣,說:“我想過了,我明天還是去跟廠裡說退了吧,把位子讓給香香頂上,唉,她今天得罪了唐桂英,這招工怕是不能指望了,要是招不上工,就得去下鄉了,咱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閨女去插隊吧!”
謝華香去年高中畢業之後就一直待業在家,如果今年再招不上工的話,按照規定就要去插隊了,前段時間謝家夫婦一直在忙活這個事兒,他們都是紡織廠的普通職工,彆的單位沒有門路,隻好找紡織廠專管人事的唐副廠長幫忙。
禮送了不少,好話也說了一籮筐,再加上自家閨女跟唐副廠長的女兒關係那麼好,他們都以為這事兒是板上釘釘,肯定能辦成的,誰知道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個準信兒。
革委會那邊已經來下了好幾次通知了,如果招工這事再解決不了,謝華香就一定要去插隊了,謝家夫婦原本還有一點盼頭,今天這事兒一出,就把他們最後的一點希望也掐滅了,想來想去,也隻有胡愛春提前退休,讓謝華香頂替她的職位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要不怎麼說單位的工作的鐵飯碗呢,這飯碗不但穩,而且還能傳子傳孫,隻要胡愛春自己願意,隨時都能把這飯碗轉給謝華香,讓她到紡織廠上班。
之前之所以不想這樣做,是因為胡愛春年紀還不算大,四十出頭的年紀,還能好好地在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的,而且她一個月工資三十多塊,對謝家來說,也是重要的收入來源,如果把工作讓給了謝華香,那以後家裡的支出就會變得緊巴很多。
女兒一個大姑娘家,好不容易上班賺點錢,他們總不能指望她來出錢養家的,所以胡愛春並不願意退休讓女兒頂崗,現在眼看實在沒辦法了,才隻好出此下策。
聽她這麼說,謝義平也歎了一口氣:“你把工作給了香香,那你怎麼辦?”這個時候還不流行跳廣場舞,退休之後,除了做做家務,就隻能跟其他退了休帶孩子的老太太一起,搬張凳子坐在大院後頭那顆那槐樹下麵閒嘮嗑了,胡愛春的性子本來就是個閒不住的人,那樣的日子讓她怎麼過。
胡愛春反倒勸起他來:“沒事,我打聽過了,我可以去接一些糊紙盒的工作帶回家來做,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賺個買菜錢還是沒問題的,以後咱們倆省著點兒,閨女的嫁妝還是得好好地攢著的,咱閨女長這麼好看,將來一定能嫁個好人家,咱可不能給她拖後腿。”
聽到這裡,謝華香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了門,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