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裡的醫生們這種事情見得多了,早就沒有了什麼惻隱之心,見這兩個病人救治的希望不大,看他們的人又不像是交得起醫療費的樣子,當然不肯收,揮揮手讓他們打哪兒來回哪兒去。
這個時候,是彭月的父親出麵找了院長,醫院這才收治了沈庭生的父母,所以沈庭生對彭月他爸是真的心懷感激,一直將這份恩情銘記在心,等他自己有了能力之後,不管家裡再窮再苦,也要剩下來每年給彭家送禮。
這也是他堅持要跟謝華香說這些的原因,他這些年特彆親近彭家,村裡不是沒有人說閒話的,而且這些閒話也說得特彆難聽,無非就是沈庭生看上了彭月,想要攀上高枝,通過她從彭家得到什麼好處什麼的。
沈庭生讓謝華香相信,不管他做了什麼,原因都僅僅是因為他想要報答彭月他爸的恩情而已,從來沒有想過要從他家得到什麼好處,也跟彭月沒有任何的關係。
謝華香自然是信他的:“嗯,那後來呢,送到醫院裡,伯父伯母怎麼樣了?”
可惜啊,到最後錢是花了,人終究還是沒有救回來。
謝華香聽得心酸極了:“你大伯娘也太沒有人性了,那好歹也是自家兄弟,自家親侄子啊,她竟然也做得出來,彆人都不說她閒話的嗎?”
“說是肯定會說的啊,可是說點閒話有什麼,時間一長,就啥都忘了,那兩間屋子卻是讓她實實在在地得到了好處的。”
“那她這樣對你,你恨她嗎?”
沈庭生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換上了一種輕鬆點兒的語氣說:“恨有什麼用?與其花心力去恨彆人,還不如努力讓自己生活得更好,再說了,我畢竟也是拿了她的三十塊錢,才能夠把我爸媽送到了醫院,不過結果怎麼樣,我總是儘力了,如果當初沒有這三十塊錢,眼睜睜地看著唯一的一點希望就這樣破滅掉,我肯定會更不甘心,更後悔難過一輩子呢!”
謝華香心疼地抱住了他,她就知道,她找的是一個心地善良、胸懷寬廣豁達的好男人。
“那後來呢,你們是怎麼住到破廟裡去的,阿婆又是怎麼跟你們住在一起的?”
當初沈庭生把屋子給了大伯娘之後,他大伯娘礙於輿論的壓力,沒敢立刻把他們趕走,直到辦完了喪事,才明裡暗裡催促個不停,沈庭生是個有骨氣的,當即就背了妹妹,拎著兩個人的一點破爛衣裳,離開了沈家。
一直到走遠,他都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從那時候開始,那裡就不再是他和妹妹的家了,他要憑自己的雙手,拚了命要給自己和妹妹掙出一個家來。
村裡沒有其他的容身之處,沈庭生隻能帶著妹妹住到了山腳下的破廟裡,那時候的破廟早已荒廢多年,流傳著各種各樣的鬼神傳說,平時村裡的小孩子們都不敢來這兒玩的。
沈庭生進到被打砸得不成樣子大殿裡,大殿陰森森的,斷了腦袋的神像目光詭異地盯著他,他忍不住腿腳都有些發抖,但這畢竟是一個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他硬撐著給自己兄妹倆清出了一個能容身的地方。
沈家爺爺和奶奶經曆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子之痛,又因為長子和幼子的不孝而氣得病了過去,隻恨自己當時太傻,竟然將所有的家產都分了下去,沒有給自己留一點兒,現在他們倆想幫幫這兩個可憐的孫子孫女都沒有辦法。
到最後還是沈家爺爺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們跟著兩個孩子一塊兒住到破廟裡去,讓那兩個不孝的兒子每個月按照贍養老人的義務,給他們倆送口糧。
之前那兩個兒子不肯出錢救自家兄弟,一個當大伯的,居然還趁人之危,謀了侄子的財產,這事兒雖然有人說閒話,但說得還不算太厲害,畢竟他們是分了家的,幫是情分,不幫,也奈何不了他們。
最重要的是,不讓生產隊裡出錢給沈庭生他爸媽治傷,那是隊裡大部分人一起投票出來的結果,如果罵沈家那兩兄弟沒良心,相當於也是在間接打自己的臉,他們這些人豈不是也沒良心嘛!
所以沈庭生他爸媽真的沒救回來,有不少人其實是偷偷地鬆了一口氣,看,不是我們不願意救,這根本就是救不回來的嘛,就算花了錢那也是白花的,這庭生娃也是個傻的,留著錢跟房子好端端地過日子比什麼都強啊!
但是沈家兄弟如果不贍養爹娘,那卻是全村人都能指著他們的脊梁骨罵的,所以,沈庭生他大伯和小叔兩家人,儘管心不甘情不願,也不得不每個月扣扣索索地把兩老的口糧送過來。
兩老就是靠著這樣,好不容易把沈庭生兩兄妹給拉扯大了,直到沈庭生可以獨立去生產隊上工,當重勞力掙高工分,日子這才過得鬆快了些。
可惜沈家爺爺一輩子熬得太辛苦了,鬆快的日子還沒過兩年,就一病不起,留下讓沈庭生去退親,不要拖累謝家閨女的遺言之後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