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不是找大夫貴嘛,窮人命賤,花不起那個錢,隻能急病亂投醫了,沈大壯他爹也不收彆人的錢,但凡上門來求醫的,哪怕是拎兩根紅薯或者揣一兜山上撿的毛刺果呢,隻要有口吃的就行,他也儘心儘力幫人家醫治,倒也被他治好過不少人。
沈大壯自小就跟著他爹養豬殺豬,把他爹那一身赤腳獸醫的本領也學過來了,特彆是正骨的手法,比公社衛生所的赤腳醫生還強。
到後來不是解放了嘛,地主老財家也沒了,沈大壯也成了個普通的社員,沒有豬給他殺了,就乖乖地每天上工掙工分。
但大隊裡老一輩的都沒忘了他家祖傳的一手手藝,到現在還有不少人,有個跌打摔傷的,都找他治呢!
既然阿婆都出聲了,沈麗華也不敢再嚷了,閉上了眼睛不敢看。
奇怪的是那麼粗大的一雙手,捏在她腳上居然輕輕的,一點兒也不疼,還帶著一點粗糙的暖意,一點一點地按壓著她的腳踝:“老栓叔婆,沒啥大事,就是有點兒脫臼,我給她正上就沒事了。幺妹,待會兒會有點兒疼,你忍著。”
說完,沈麗華還沒反應過來,腳踝上猛地疼了一下,然後就沒了,不疼了。
她奇怪地轉了轉腳踝,這就好了?
沈大壯連忙按住她的腳:“彆亂動,這幾天最好都彆到處亂跑,歇幾天就沒事了,保證你跟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
沈家奶奶從屋裡拿了一包紅薯麵和玉米麵各摻一半的餅子出來,這是她剛剛準備的中午飯,硬是要塞給沈大壯:“大壯啊,今天可真是多虧了你了,這些餅子拿回去吃!”
沈大壯死活不肯收:“不用不用,幺妹弄成這樣,還不都是我家這個臭小子害的,您不怪我就好了,我怎麼還能拿您的東西呢!”
沈大壯身強體壯,沈家奶奶拗不過他,隻好嘴裡不停地說著感謝,又讓沈麗華趕緊謝謝人家,卻不想沈麗華繃著個小臉,把頭扭到一邊,就是不肯說。
送走了沈大壯,沈家奶奶板起了臉:“幺妹,阿婆平時是怎麼教你的,怎麼能這麼沒有禮貌呢?”
沈麗華小臉憋得通紅,雙手擰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就是不說話。
沈家奶奶覺著有些不對,嚴肅地問她:“幺妹,你老實跟阿婆說,是不是穀倉欺負你了?”
“沒有!”沈麗華立刻大聲說。
沈家奶奶疑惑地問:“那你怎麼這樣?”自家孫女自己教出來的她知道,從小就乖巧懂事,嘴巴又甜,見人就親熱地打招呼,像今天這樣扭扭捏捏的還是第一次。
沈麗華憋了一會兒,終於說:“穀倉他爸不是好人,我不想理他。”
沈家奶奶麵色一冷:“誰教你這麼說的?”
“彆人都這麼說,說他打死了他婆娘,是壞人!”沈麗華撅著小嘴兒,氣憤地說。
“你這孩子!唉……”沈家奶奶歎了口氣,“以前當你是個小孩子,就沒跟你說,誰知道你聽信了這些話呢!”
為了讓沈麗華不再誤會下去,沈家奶奶好好給她說了一下沈大壯家裡的事。
他婆娘確實是在生下穀倉沒多久之後就死了,但並不是他打死的,而是生病病死的。
沈穀倉他娘是以前沈大壯他爸乾活的那家地主老財家的小姐,打倒地主以後,地主家的小姐當然也被批|鬥了,小姐的身體本來就嬌弱,被折騰得生了重病,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沈大壯念在以前地主家對自家還算不錯的情分上,跟大隊裡提出要娶地主小姐當婆娘,把穀倉他娘接了回去,好生照顧著,才終於保住了一條性命。
可是沈大壯原本大有前途的貧農身份,也被地主小姐給拖累了,在生產隊裡給人說閒話,扔牛糞不說,連掙的工分和分的口糧都變成了最少的。
地主小姐的命雖然救回來了,卻落下了病根,身體虛弱得很,平時也乾不了活,整個家都靠沈大壯一個人撐著。
有一天他收工回家,卻發現隊裡幾個好吃懶做的二混子正在他家裡,想要欺負他婆娘,當時說的話非常難聽,說什麼地主小姐的身子,憑什麼沈大壯那個大老粗能嘗,他們就不能嘗,當然這些粗俗的東西沈家奶奶就沒跟沈麗華細說了,隻是一語帶過,說那些人要欺負地主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