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割稻的時候,謝華香確實覺得這活兒不重, 隻要掌握了技巧, 左手握住秸稈, 右手的鐮刀用個巧勁往回一拉, 一束秸稈就應聲而斷, “刷刷刷”地割得還挺爽。
可是割著割著,她就感受到吃力了,因為割稻子必須要一直彎著腰, 時間長了, 腰酸背疼, 謝華香忍不住直起腰,用手敲了敲酸疼的後背, 側頭看看, 她跟王秀芬也差不多嘛, 對方隻比她領先了一個身位而已,加把勁兒就能趕上去了。
謝華香伸展手腳,活動了一下腰背, 然後鼓起勁兒彎下腰又割了起來。
太陽越來越烈,雖然穿著長袖的衣裳, 可背後也開始被曬得火辣辣起來, 汗水開始順著下顎往身前的土地裡滴, 真辛苦啊,謝華香現在滿心眼裡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手裡的鐮刀一扔, 然後坐到不遠處的樹蔭下,再大大地灌上幾口裝在瓦罐裡的清涼井水。
小時候背的詩句,“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直到現在才算是真正感受到這其中的辛苦。
握著鐮刀的手也開始火辣辣地疼了起來,饒是沈庭生給她在鐮刀柄上包裹了一層布條,也免不了掌心被磨得生疼。
“謝姐姐,要不歇會兒!”沈麗華在一旁脆生生地說。
謝華香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下另一旁的王秀芬,在真絲圍巾的激勵下,她正乾得起勁呢,還有力氣嘲諷謝華香:“就知道你們這些城裡人,一個個都弱雞似的,要不是有我們農村人種田給你們吃,你們這些人就喝西北風去!”
謝華香自然不願意被她小瞧了,便對沈麗華搖了搖頭:“不用,你累的話就去歇一下,我沒事。”
謝華香上輩子也是吃過苦的人,現在這個身體雖然沒有乾過什麼活,但勝在營養良好,又有堅持鍛煉,所以體力也還算是不錯的,咬一咬牙這活兒也就乾下來了。
沈庭生倒是有心想要幫她,可這農忙時節跟平時不一樣,他那邊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連停下來喝口水的空兒都沒有,割下來的稻穀要迅速脫粒然後拿去攤開晾曬,一刻都耽誤不得的。
他這裡一邊忙個不停,一邊還要擔心著小媳婦那邊的情況,恰好負責運送割下來的稻穀的王衛青送了一車稻穀過來,沈庭生連忙招呼他過來,讓他幫忙過去看看。
王衛青大大咧咧地說:“放心,我剛從那邊過來,嫂子乾活正乾得歡實呢,沒事兒。”
沈庭生就是擔心她乾得太勤快了,平時不乾活的人,一下乾得狠了,到了晚上渾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一樣,那股酸疼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去幫我跟她說一聲,讓她悠著點兒,要真乾不完,晚上我這邊收了工去幫她。”
王衛青一聽就明白了,他庭生哥這是在心疼嫂子啊,拍了拍胸脯說:“包我身上了。”說完推著他的推車飛快地跑了。
“嫂子,你去歇著,我哥讓我來幫你。”王衛青的大嗓門在田地裡響起。
謝華香還沒來得及回話,王秀芬就嚷了起來:“哎,說好了兩個人比的啊,你要是讓人幫,那就算輸了啊!”
恰在這個時候,不遠處那個被背著的小娃娃突然哭了起來,謝華香說:“我這兒倒是用不著幫忙,你幫一下這個大姐,大姐,孩子肯定熱了,你先帶他去樹下歇一會兒。”
幾個月大的小娃娃,被背在背上,為了怕曬,還用一塊薄布整個兒兜了起來,前邊是他娘滾燙的體溫,背後是炙熱的陽光,謝華香都擔心再這麼下去這小娃娃會中暑。
娃娃哭得厲害,那婦人也實在是沒辦法,隻好放下鐮刀到一旁蔭涼的地方給孩子喂奶去,王衛青抓起鐮刀就悶頭乾起活來,因為乾的是她們自己的活兒,王衛青的速度又比背孩子的婦女快得多,王秀芬也樂得不出聲了,冷眼一瞥謝華香不但趕上了自己,還隱隱有點要趕超的趨勢,趕緊低頭又乾了起來。
王衛青也有自己的活兒要乾,隻能抽空過來幫一下忙,割了一會兒之後,扔下鐮刀就要走了,剛好那婦女也喂完了孩子過來,感激地道謝。
王衛青跟她也是相熟的,不在意地擺擺手:“嫂子彆客氣,這有啥啊!”
謝華香一開始也就是想刺激一下王秀芬用點兒心乾活罷了,不過到後來看著兩人一直不相上下的進度,好勝心也上來了,到目標還剩下不到一半了,可不能在這會兒示弱讓彆人給小瞧了。
於是咬一咬牙,拚著一股狠勁,硬是一直地乾個不停,到最後雙手幾乎都已經麻木了,滾滾的熱浪在身下升騰,眼前似乎有點兒模糊不清,耳旁嗡嗡地響著,謝華香已經不知道旁邊的王秀芬究竟進度怎麼樣了,隻知道自己已經離最終目標近在咫尺。
終於撐著一口氣割下了最後的一簇秸稈之後,謝華香一手舉著鐮刀,一手舉著一簇稻穗,艱難地直起了腰:“哈哈哈,我割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