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小學比縣中學遲了兩天才開學, 這兩天裡,沈穀倉除了抓緊時間弄雞崽的飼料,還幫謝華香組織小夥伴們又摘了一次酸角。
這次他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讓謝華香知道了他從中吃回扣的事, 不過謝華香居然沒有因此而批評他,反而還誇了一句他有做生意的頭腦,還說以後她還有什麼需要的就交給他了,隻要他能按時按量地把她需要的東西弄到, 又能讓那些小夥伴們高高興興地去乾活就行。反正她就把錢給他了,至於他給彆人多少,那是他自己的事,謝華香一概不管。
沈穀倉把自己掙的錢全藏到了小瓷罐裡,沒過多久又覺得原來藏錢的地方不穩妥, 萬一有人嫌雞棚旁邊的石頭礙事,給他扔了,然後發現下麵埋的東西怎麼辦。
他的私人財產現在少說也有一塊多錢了,對他來說這可真的是一大筆錢了, 怎麼藏都覺得不夠妥當,剛藏好了回頭想想又覺得不夠穩妥, 短短兩天時間, 那一個小瓷罐就被他換了十幾個不同的藏身之地。
最後實在是要去上學, 沒法守著了, 這才沒有繼續折騰。
這兩天沈穀倉跟張建民也見了幾次麵, 張建民還是沒有給他好臉色, 一直都是冷冰冰地板著個臉,但也沒對他表現出什麼惡意。
沈穀倉小心地試探了幾次,覺得他應該是沒有認出自己,於是也開始大膽起來,不再避著他了。
他原本擔心自己害死了人,還擔憂了好半天,如今見人活蹦亂跳地在眼前,也放下心來了,沒多久就把欺負過人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隻當張建民借住在他們這兒白吃白喝,時不時地也有膽子使喚起人乾活來了。
張建民念在沈家人對他和他娘有恩的份上,不跟他計較,可並不代表就任他欺負了,他也知道這兒做主的是沈庭生和謝華香,根本沒有他沈穀倉什麼事,所以也並不聽他的,每每都把個沈穀倉氣得直跳腳。
有一次沈穀倉又想叫張建民乾活,被對方無視之後,罵了幾句難聽的話,什麼吃白食不要臉之類的,剛好被謝華香聽見了,將人狠狠訓了一通,又罰他不許吃晚飯,這才消停了些,不敢再去惹張建民了。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張建民他娘許秀蓮的病本來就嚴重,又沒有對症的藥,隻是用農家的土辦法,雖然有所好轉,但痊愈得也十分慢,過了好幾天才能勉強下地走動,身體還是十分虛弱,走沒兩步就氣喘籲籲的。
儘管這樣,她還是不願一天到晚躺著讓人伺候,掙紮著下來幫忙乾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兒,謝華香原本是讓她不要操勞好好休息的,但見她堅持,知道她不願意白白得了彆人的好處,便也由著她了。
隻是跟他們母子說,儘管住著養病,等病完全好了再走不遲。
沈家所住的破廟確實偏僻,這麼多天除了沈大壯父子和王衛青之外,就再也沒有外人出現過,張建民母子住在這兒,暫時也算得上是安全。
張建民這孩子自尊心挺強的,不願意白吃彆人家的飯菜,沈家也沒有太多的活兒能給他乾的,於是每天空閒的時候,就到附近山裡走走,尋找一切能吃的東西,野菜也好,野果也好,或者就到旁邊的小河溝裡摸些螺絲、泥貝什麼的,胡亂煮熟了填飽肚子,這樣到吃飯的時候,就不用吃那麼多了。
聽說魚湯特彆滋補,病人喝了對身體很好,這天張建民便是打算捉條魚回去,燉了湯給他娘喝,誰知道魚沒有抓到,倒是發現了許多有他半個巴掌大的蝦子,就是揮舞著兩個厚厚的大鉗子,有點兒可怕。
可鄉下長大的男娃子怎麼會被這個難倒呢,他想了個辦法弄了根線,綁在竹竿上當成釣竿,再抓些小蟲子當成魚餌。
這些蝦子大概從來沒被人釣過,特彆傻,沒一會兒就被張建民釣上來了小半盆。
其實這種蝦子他們家鄉也有,但人們都不吃,嫌它殼多肉少,那殼還老厚的,就連隊裡養的鴨和鵝都不樂意吃,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關於這種蝦子的來曆,有一種特彆惡心的傳說,讓人聞之色變。
但張建民吃過,人餓怕了的時候,還有什麼是不敢吃的,隻要能填飽肚子,地裡挖出來的蟲子都敢吃呢!
何況這蝦子的肉剝出來是雪白的,乾乾淨淨,煮了吃還有肉的鮮甜味,爽口有嚼勁,還特彆抗餓,張建民以前沒少吃過這個。
如今既然發現了這裡也有,自然是不會放過的。
公社小學放學很早,大人們上工還沒那麼快回來呢,沈穀倉就從學校回來了,一回來就看見張建民蹲在門口的地上在砸些什麼,好奇地湊過去看。
“嘿嘿!這個好玩!”沈穀倉也學著張建民的樣子,從盆子裡抓了一隻蝦子,用石頭把殼給砸碎了,然後將裡麵的肉剝出來,放在一個碗裡。
一邊砸還一邊念叨:“原來這裡邊的肉還不少,不知道雞吃不吃這個,對了,你這是用來乾嘛的?”
張建民看了他一眼,他雖然不喜歡沈穀倉,但現在怎麼說也是寄人籬下,不好不理人,便淡淡地應了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