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從火車站到謝華香家裡所在的紡織廠大院有直達的公交車,不然的話他們帶著這麼多東西回去一趟還真不容易,饒是這樣,兩人也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回到家門口。
大院裡的叔伯阿姨們都是看著謝華香長大的,這會兒見到她回來,都熱情地打招呼:“香香回來啦?下鄉可受了不少罪,瞧瞧瘦了沒有?”
“怎麼沒讓你爸去接你呢?”
“有人跟我一塊兒回來呢,就沒讓我爸去接了,對了王阿姨,我爸媽在家嗎?”
“在呢,今天都沒見他們出門,肯定是知道你要回來了,在家裡給你做好吃的呢,喲,這小夥子長得可真精神,這是誰呀?”
謝華香倒是想介紹說這是她未婚夫呀,可是還沒得到她媽的首肯,她怕說了出來會惹胡愛春生氣,就沒敢說,隻含糊地說了一句:“我家親戚。”
“親戚呀,以前很少走動,沒怎麼見過呀!”
“來過的,可能您不記得了,王阿姨,我不跟你說了,先回家了啊!”謝華香不願再多說,示意沈庭生跟上她快點兒走。
有愛管閒事的小孩早就先他們一步,邁開小腿飛快地跑到謝華香家裡,大聲地嚷了起來:“胡阿姨,你們家華香姐姐回來啦!還帶回來了一個男人!”
馬上就要過年了,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胡愛春和謝義平今天沒出去買東西,留在家裡搞最後一遍衛生,剛剛才把屋裡收拾妥當了,正準備做午飯吃,突然聽到這話,嚇得胡愛春趕緊“啪”地把大門給關上了。
他們老兩口身上還穿著搞衛生的臟衣服呢,這讓閨女的對象瞧見了,算個什麼樣子。
“快快,趕緊地,換衣服去。”胡愛春急急忙忙地推著謝義平到房裡去,“就穿新做的那套灰色的中山裝,記得頭發要梳一下,把你那些白頭發遮一遮。”
“新做的那套灰色中山裝,你不是說讓我留著過年穿的嘛!”這套衣裳剛做回來的時候,謝義平就想穿上身,結果被胡愛春罵了一頓,罵他像個孩子似的,就這幾天了都留不住。
“哎呀,還留著過什麼年啊,現在新女婿上門呢,不是更重要?彆廢話了,快點兒換上。”
胡愛春自己也換上了為了女兒回來而特地準備的新衣裳,還披上了一條暗紅色的披肩,在穿衣鏡前前後左右地看了好幾遍:“怎麼樣怎麼樣,我這樣穿還可以?”
想當年胡愛春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兒,追求她的小夥子能排一個籃球場那麼長,其中還不乏高官子弟,不過她最終還是以貌取人地嫁給了當年的白麵書生謝義平,沒想到千挑萬選的這個男人,卻是個怕老婆的,這麼多年了,除了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也沒有其他什麼出息。
胡愛春現在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她嫁給謝義平那麼多年,唯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一個漂亮的大閨女,這也算是他老謝家的基因發揮的最大作用了。
不過這許多年過去了,當年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也沒能抵擋歲月這把豬飼料的侵蝕,她現在的腰已經有了當年的兩倍粗,整個人都變得敦實了很多,在生活的磨難中,她的人也不得不變得潑辣起來,眉眼之間也多了一些世俗的尖銳。
現在的胡愛春,看起來已經跟大街上普通的中年婦人沒什麼兩樣了,隻有仔細看時,才能從那依舊白皙的皮膚和眉眼之間濃豔的影子,依稀可以想象得出來當年的風光。
胡愛春撥拉了一下新燙的卷發,就聽到門口傳來急促的拍門聲,一聽就知道是自家閨女在敲門,她一直都是這樣,小時候放學回家,要是門關著的話,就是這樣不管不顧地一通亂拍,這急躁的性子怎麼也改不掉。
“來了來了!”胡愛春最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肩,往門口的方向小跑了兩步,又倒回頭,把謝義平領口上解開的風紀扣又扣了回去,“叫你彆解開彆解開,非要給我解開了,真是個不省心的。”
說完又把他的頭發撥拉了兩下,確認沒有什麼紕漏了,這才一路小跑著到大門口,站定了,先深呼吸,再一把拉開了門。
“親愛的胡愛春同誌,我回來啦!”一個嬌俏的身影猛地衝進來,一頭紮進她的懷裡,雙手抱著她的腰就開始撒嬌,“媽,我想死你了。”
胡愛春鼻子一酸,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雙手捧起閨女的臉蛋,說出了在心中縈繞多時的話:“好孩子,受苦了,瞧瞧這小臉都瘦……,不對呀,怎麼好像還胖了點兒?”
胡愛春揉了揉眼睛,這是自家閨女沒錯啊,不但胖了,還一點沒曬黑,看著比以前在家裡的時候還要水靈靈的模樣,怎麼看也不像是到鄉下乾了半年重活的樣子啊,這孩子,真的不是到鄉下享福去了嗎?
把自家閨女從頭到腳摸了一遍,胡愛春終於發現了唯一的一個變了的地方,手變粗糙了,看來還是有乾活的。
謝華香耐心地等著自家老媽把自己折騰了一遍,這才笑著說:“我在鄉下吃好喝好,最主要的是有人待我好,我心裡一高興,這不就胖了嘛!媽,我給你介紹……”
“喲,這不是小程嘛,小程你也是的,來就來嘛,還拎什麼東西啊,又不是什麼外人,這麼客氣乾嘛呀,快,快進來,這坐了一路的火車累了?坐下先喝點水,阿姨把菜都準備好了,下鍋一炒就能吃。”胡愛春熱情地朝剛出現在門口的青年說,至於他旁邊活生生的沈庭生,就被她華麗麗地無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