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寄的心情已經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了。
隻來得及邁出一步的左腳僵在原處, 試圖側身避開視線的上身也無處躲藏,祁寄努力想悄無聲息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被Star的一個延遲給暴露得乾乾淨淨。
“我……工作還有沒忙完, ”已經徹底暴露在了對方視線之中,祁寄隻能努力擺出答複雇主的端正態度,“臥室裡電腦打不開, 我想去拿一下筆記本。”
裴俞聲坐在沙發上,手裡還拿著平板,掀起眼皮看過來:“你不是忙完工作才放假回來的麼?”
聽見他的話,祁寄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祁鳴宇。
兼.職繁重,祁寄很少回家過夜, 有時就算假期難得早點回去,也會在家裡通宵趕稿。
祁鳴宇看見了, 就會很不耐煩地敲他的門:“你不是放假嗎?每天在外麵加班都那麼久了,為什麼回家還要熬夜?”
祁鳴宇會這麼不滿,大概是因為自己房間的燈光打擾了他休息。所以聽見裴俞聲這句相似的問題, 祁寄的第一反應也是自己弄出的動靜太吵了。
“是的, 工作室忙完了,但是雲圖那邊還有個茶點廳的設計要做。”祁寄放輕了聲音,誠懇道, “抱歉, 打擾裴總工作了。”
他垂下了眼睛, 卻也清楚察覺到男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事實上, 儘管不止一次地目睹過裴俞聲的任性散漫, 祁寄印象最深刻的卻依然是男人的氣勢與威懾。
隻是被這麼沉默地看著,他就感覺到了壓在身上的那種沉甸甸的份量。
空氣略顯凝滯,不知過了多久,祁寄才聽見裴俞聲重新開口。
“這兩天彆墅裡的網絡在進行調整,有些區域不太穩定。”
男人聲音平淡,倒是無形驅散了周遭的壓抑。
“客廳裡信號比較好,你要用電腦,可以在這。”
祁寄慢了半拍,遲疑地眨了眨眼睛。
他本能想推脫,離男人遠一點。話到嘴邊,卻又發覺自己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查資料和用素材都要聯網,雲端同步保存也需要信號,若是真的單機,他的工作肯定會受到影響。
怪隻能怪有錢人情況不一樣,房子大到WIFI都覆蓋不了。
再找借口就顯得太刻意了,祁寄略一遲疑,還是走了過去。
Star這時候倒又開始靈敏起來了,主動道:“請問您需要以下哪種設備:1、台式電腦,2、筆記本型電腦,3、平板電腦。”
祁寄其實最想讓它把客臥那台電腦喚.醒,但鑒於剛剛的烏龍,他對Star已經產生了信任危機,又擔心墨菲定律,生怕Star一個不穩定,再把二樓主臥裡的電腦喚.醒給自己用。
保險起見,他選了一個最穩妥的選項:“平板。”
“滴!09號平板已喚.醒,請至客廳南側書架二層抽屜取用。”
循著指示拿到平板,祁寄解鎖屏幕,看了一下APP列表,發現平板裡凡是能適配的設計軟件一應俱全。平板是最新款頂配,還配了筆,用起來也很方便。
就算是做成稿,這配置也夠了,況且項目尚未開始,還隻是畫草稿。
祁寄抱著平板,坐到了裴俞聲對麵的沙發上。
客廳裡原本是一整套紅木家具,上次祁寄的小.腿還被狠狠磕了一下。不過這小半個月沒回來,祁寄卻發現客廳裡已經被換上了一套真皮沙發,觸感極軟,坐上去都感覺像是要陷進去了一樣。
祁寄特彆喜歡這種柔軟的觸感,雖然他並不清楚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換家具。畢竟紅木沙發昂貴且耐用,再加上份量極重難以搬動,輕易少有人更換。
不過這套沙發的配色款式在客廳內也並不顯得突兀,大概是主人想換個風格,才購置了這麼一套新品。
倒是讓祁寄跟著享用了一回。
裴俞聲就坐在祁寄對麵,沉默且迅速地處理著麵前的文件。他在雲圖一眾人口中向來都是不學無術的代名詞,可親眼看著裴俞聲工作時的沉穩與老練,祁寄卻很難將麵前這個男人與紈絝聯係在一起。
認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饒是祁寄仍有滿心戒備,卻也無從否認對方的稱職。
有幾個人能在失眠失控後迅速調整好自己,繼續徹夜工作的?
隻不過男人對視線實在過於敏銳,祁寄總覺得自己無意瞥見對方時都會被他逮到。最後祁寄也不好多看,專心把視線集中在了麵前的平板上。
平板配置頂級,運行速度一流,祁寄開著設計軟件,又在後台靜音播放了一個猛虎視頻,讓Star自己反省去了。
客廳裡茶幾不高,平板放上去還要彎腰去看,不怎麼方便。祁寄換了幾個姿勢,最後乾脆把平板抱進懷裡,墊在了蜷起的膝蓋上。
他也因為這個姿勢整個窩進了沙發裡,柔軟的真皮觸感包裹著他的背脊,像一個可以依賴的可靠懷抱。
室內一片安謐,隻能聽見偶爾的紙頁翻動聲和筆尖沙沙聲,平靜得令人安心。
不知何時起,窗外傳來了輕微的滴答聲。未幾,落雨敲窗,雨聲逐漸大了起來。夜雨籠罩著大地,淅淅瀝瀝的雨聲仿若一首大自然奏響的搖籃曲,在安謐溫暖的空間裡,哄著人悄然睡去。
窩在沙發裡的祁寄居然也真的睡著了。
待他醒來時,夜雨早已停了。對麵已經沒有了男人的身影,客廳裡隻剩下祁寄一個人。頭頂的吊燈被調節成柔和的夜間模式,暖黃色燈光如一層薄紗,籠在人身上,帶著融融的暖意。
蜷成一團睡去的姿勢讓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祁寄動了動,才發現身上不知何時被披上了一條柔軟的波斯長毛毯。
後半夜下了雨,室內氣溫卻並未被影響,裹著一張溫暖的軟毯,祁寄也沒有生出絲毫的涼意。
他直起身,身後有什麼東西從頸後滑了下來,祁寄伸手去摸,從後背和沙發的縫隙間摸出了一個軟乎乎的抱枕。
剛睡醒,祁寄迷迷糊糊地對著抱枕看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東西的形狀和圖案究竟是什麼。
這居然是一隻貓爪形狀的靠枕。
靠枕的造型很可愛,外皮毛茸茸的,無論是抱是枕都很舒服。唯一一點,就是它的畫風和這間彆墅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饒是見過總裁先生床上的玩偶,祁寄也很難想象出裴俞聲用貓爪枕的樣子。
或許這是……客臥原來主人的東西?
這麼想著,祁寄把蜷起的雙.腿放下去,他原本隻是想活動一下睡到微僵的身體,卻沒想到才剛一動,身體卻被帶出了更加凶猛的反應。
本想落地的腳一軟,祁寄差點沒從沙發上栽下來。
他勉強撐住沙發,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現在已經是清晨了。
因著殘留的藥效,祁寄現在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這惱人的晨起反應已經折騰了他許久,才剛剛在最近有所消退,卻又被淩晨驚起時那些刺.激重新喚.醒。
無意的動作牽連出燎原的烈火,真皮沙發被按出一片淺坑,祁寄隻能咬牙隱忍著,祈禱能儘快挨過這場突來的煎熬。
思緒一片混亂,卻仍然無法忽略那刺骨的惶然。儘管現在客廳隻有他一個人,可這種半開放式的空間卻讓祁寄喪失了所有安全感,隻徒增額前頸後的冷汗。
他必須儘快離開這裡……
“呼……唔……”
急促的喘息被壓抑著平複下來,讓人眼前發黑的煎熬終於開始緩慢地退潮。祁寄脫力般地抱著柔軟的貓爪枕,冷汗順著脖頸滑落下來,他卻依然不敢放開讓人覺得悶熱的長毛軟毯。
直到小腹處的滾燙終於散入四肢百骸,祁寄才終於試探著,重新把腿挪出去,努力想站起來。
他沒有時間了,多停留一秒就多一秒的危險。
離開軟毯保護的皮膚被空氣一接觸,便生出了些許涼意。祁寄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將雙腳伸進沙發旁的軟拖。
他撐著沙發,借力站起,虛軟的小.腿微微打著顫,現在的祁寄實在太過敏感,連皮膚被微風拂過對他而言都是極大的刺.激,光是站穩就幾乎要耗儘所有力氣。
但祁寄所能設想的最糟糕結局也不過是站不穩而已。
他完全沒能料到現實的殘忍——
才剛剛鬆開扶著沙發的手,祁寄就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濕.潤水汽,一觸及皮膚,那水汽便如同溫涼的手掌一般輕撫在顫栗的軀體,帶著一種讓人明知危險,卻又無法不沉淪的誘.惑。
祁寄頸後一麻,身體比理智更先意識到不妙。
酸.軟的雙.腿再無力承擔身體的重量,冰涼的指尖在最後一刻仍在試圖抓.住些什麼,卻仍是徒勞。
祁寄就這麼直直從沙發邊栽了下去,墜落感沉沉墜著他,要將他狠狠摜在冰冷的地麵上。
“……”
來不及驚呼,聲音悶塞在喉嚨裡。耳邊是迅疾的風聲,摔倒前的最後一秒,祁寄僅剩的防護隻有自己的身體本能與肌肉反射,他本能伸出雙手想去撐住地麵,讓自己能借力緩衝,不要摔得那麼慘。
可他這一撐,感受到的卻不是冷硬的地麵和手腕受力的疼痛,而是一片溫熱。
祁寄猛地睜大了眼睛。
“唔……!”
眼前一片黑暗,並非是重摔後的暈眩,反倒是視野結結實實被擋住後的昏黑。
祁寄整個人都被一種撩人的熱度裹住了。
從麵頰、雙手……到下腹,和後腰。一隻緊實有力的手臂牢牢將他圈攬住,力度之緊,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嵌入身體裡。
祁寄不慎摔落,卻正麵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頰側貼著微涼的觸感,耳畔便是清晰可聞的心跳聲。那跳動怦然有力,震麻了耳膜,也震麻了更深處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祁寄的身體重新燒了起來。
卻不再是因為難捱的煎熬和疼痛。
他頭昏腦漲地大口呼吸著,努力想將溫度從呼吸間散去,卻不懂這對排解而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熱量,會給另一個人造成多麼嚴重的影響。
“裴……”
話說不完,聲音已經被燃儘。滾燙的高溫裹著祁寄,他自己也在從內裡燃燒著。理智要求他道謝、退開、保持距離,火舌卻把理智燒化了,重新將他拉回焰心。
祁寄不知道自己燒了多久。
直到一顆水珠滴落。如冰晶落入油鍋,“滋啦”一聲爆響在耳側。
冰涼的水珠砸在通紅的耳尖,滾入泛紅的脖頸,那點涼意終於喚回了祁寄的意識。
“啪嗒。”
又是一滴,落在祁寄的鼻尖。
他茫然抬頭,望見那繃緊的冷硬下頜,和一簇濕漉漉的發尾。
水珠是從微硬的黑發上滴落下來的,有些砸在祁寄身上,有的直接順著緊實光滑的肌理滾下來,滾過線條起伏的完美輪廓,沒入赤.裸的脖頸和前胸。
祁寄看見眼前那沾著水痕的喉結滾了一下。
他自己卻是無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像是本能地察覺到了什麼危險。
就算不再抬眼,他也清楚。
再往上,便會對上一雙漠然冰冷,又難掩凶戾的淺色眼眸。
“裴總……”
祁寄終於從含糊已久的喉嚨裡擠出了這個稱呼。
“抱歉……謝謝您幫我。”
他現在才想起該用雙手繼續用力,撐住身體起身退開。可回神過來,掌下溫熱而富有彈.性的觸感卻讓祁寄動作一僵,被電到一般匆忙收了回來。
男人的浴袍材質很薄,體溫隔著一層布料清晰地傳遞過來。許是因為剛剛的大幅動作,連束好的前襟都被牽連拉扯,失了原本的形製。
祁寄半個月前清早遇見人跑步時,還暗自感慨過對方的肌肉線條,卻怎麼沒想到,轉眼間自己竟會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機會。
理智回籠,他愈發窘迫。隻能靠麵上艱難維持著的嚴肅正色,遮掩內心的無措。
“抱歉,我滑了一下……唔!”
翻來覆去的道歉還沒說完,就被突如其來的打橫抱起截斷。
祁寄身體一沉,還沒來得及拉開距離,下一秒,已經被人重新抱在懷裡。